《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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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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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有些不解,托着圆圆的脸蛋问:“为何?条侯重臣也,天子圣眷正隆。与之交好,必与城阳国有益。”
  “无益,有害!”城阳王后拍拍幼子的手,严肃警告:“阿则,宗室与掌兵重臣相交,乃天家朝廷之大忌!戒之,戒之!”
  提到京师朝政,小王子昵到母亲怀里,眼泪汪汪:“阿母,则不愿……独留京畿。则……不舍父王阿兄……阿母阿姊。”小姐姐瞅瞅弟弟,也是满脸的怜惜不舍。
  “为母亦不舍!奈何,好男儿岂能久居父母膝下?为母托付长公主及京中故旧,吾儿无忧。”陈王后抱紧儿子软乎乎的身体,也是感叹万千——她心爱的幼子啊!
  做母亲的慢慢抚摸儿子的鬓发:“若阿则实不愿,随母回城阳即可。万事……阿母承担。”
  胖小子停了片刻,还是摇头了:“否,则留长安,乐为父母阿兄分忧,为城阳增益。”
  “阿则,阿则……”陈王后是既欣慰,也心痛。她也舍不得,这么聪明贴心的儿子啊!可为了儿子的前途,为了城阳国的未来,却又不得不如此——好在京城内,她里里外外都盘算布置妥了。
  “吾儿牢记:多闻少言,谨言慎行。事长公主如事为母,不可擅专。长公主尊贵雍容,必善待吾儿。”城阳王后揽着儿子,一遍遍地叮嘱。
  “今往拜会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宗室长辈,素与馆陶长公主亲厚。”陈王后把女儿也拉进怀里,抱紧:“若顺遂,拟请大长公主为大媒,求聘南皮侯嫡次女,为汝长兄之王太子妃!”
  既然在长安已经耽搁到今天了,不如就再多待一阵子,把儿女们的婚事都定下——为城阳王室在藩王作乱之后的朝廷中,谋求足够的助力和支撑。
  想到儿子们的婚事,陈王后就对前些时月弟弟的那个建议气不打一处来:陈午凭什么以为单凭一个‘陈’字,她就该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能为家族夫君添福就罢了,还要连累丈夫和夫家被帝室猜忌厌憎,进而影响仕途危及未来?谁脑袋坏掉会要那个陈少儿?
  小儿媳妇就不重要了吗??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个个都是心尖上的宝贝!小儿子不能继承王位,才更需要强大的妻族照应;否则,一个无权无势的宗室闲侯,还不任人欺压?
  陈王后甜甜笑着,亲亲爱子的额头,万般温柔地保证:“阿茂,汝长兄婚事定后,为母当求河间王太傅孙女,为阿则之妻。”

  13…01 谁的耳朵有问题?

  未央宫未央,长乐宫长乐!
  相较于暗流涌动的未央宫,皇太后居住的长乐宫早早就恢复了原有的安宁——表里如一的安宁。
  ·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长信宫的东南阁,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浅碧色和韵黄色的轻纱罗幔,搭配用萱草编织的细帘,高高悬挂在殿宇的梁和窗上,挡住初夏开始变得有些灼热的阳光。
  ·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二十多个宫娥形成两列,沿着彼此衔接的宫室,两个一对地面对面跪坐开去,一直排到最外面的门口——那里,直通皇太后日间歇息的东殿。
  窈窕端庄的宫女们穿着浅色的曲裾,婉约静默,垂首待命;宽长的垂胡袖落下,盖住了膝上交握的素手——完美诠释出汉室宫廷对礼仪的严苛要求。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梁女并不在宫人队列中。
  新近升职的女官发上插戴一支小巧的金簪,穿了色泽鲜明刺绣精巧的深衣,正中规中矩地侍候一旁。作为东南阁里众侍从中的为首者,梁女官打点精神随时注意着小主人们的需要和殿阁内外的动静。
  ·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从大开的窗门望出去,不远处如水的台阶和精雕细刻的栏杆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负责守卫的军士们甲胄鲜明,佩剑执戈,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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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阵阵歌声自四开的门窗向外飞扬,重复着盘旋着,如展翅高飞的鸟雀冲上云霄,响彻整座宫殿。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流云高天,逍遥,翱翔。
  未知从哪层云磊之后,鹰破空而出;张翼飞掠处,追逐翻飞的燕雀。可怜的小鸟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哀号悲啼声划过天际,悠长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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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疲于奔命的燕儿慌不择路,纷纷带着背后的灾星窜进野鸭栖息地。
  祸水延引?
  惊起水边河岸上一片凄厉嘈杂的呼喊叫唤。
  ·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无辜的野鸭对飞来的横祸惊恐万状。鸭群首领暴跳如雷,扯着脖子呼朋引伴,应对这些明显带有恶意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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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在公鸭的拼死掩护下,鸭妈妈乱叫着扑棱翅膀,保护自己的雏鸟向最近的草丛和水泊仓皇逃去。
  鹰啸,鸟鸣,鸭叫,雏啼……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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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奋勇反抗……回天无力;死的其所……虽败犹荣。
  滩涂上,翩翩羽翎,风中凌乱;气息哀哀,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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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阁里,现在很安静,很安静……
  歌唱完了,小人儿们都闭了嘴,手拉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静静等候。
  宫室中央,儒雅端正的中年文士一身简素却不失身份的男士曲裾,默默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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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嘴唇一径蠕动,无声地一遍遍重复古老诗句的最后两句。
  虽然不愿承认,张乐师仍不得不痛苦地在心底里接受:这是他的命,是他的劫数;是他当初违背家族意愿所引来的天谴——命里注定,逃都逃不掉!
  迷茫中,他似乎又看见了早已离世的祖父。老人家用生前经常挂在唇边的那种嘲讽笑容,对着他“嘿嘿”个不停,似乎正在嘲笑他当前的处境:瓜娃,瓜娃子。早告诉你了,不听!活该!!
  ·
  等啊,等……没动静。
  等啊,等……还是没动静。
  文士低垂着头,令人看不清表情。只有极细微颤抖的双肩,才泄露出一丝半点其人此时此刻的心绪。
  窦绾小贵女用肩膀顶顶边上的表妹:“阿娇?”
  馆陶翁主莫名其妙,向窦表姐一摊手,摇头。
  善良的平度公担忧地瞧着文士:“莫非,有恙?”
  “唔……”娇娇翁主歪歪小脑袋:“难说。”
  三位小贵女,三双漂亮的眼睛,开始绕着对面的音律教习滴溜溜转——疑惑,疑惑。
  ·
  文士对学生们的怀疑态度一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可自拔。
  当初长公主的属官找上门来相请时,是多么高兴啊!总以为这回总算熬出了头。从此,在这京师上层打响了名头,成为行业中的翘楚——也不枉自己离乡背井,闯荡京城这么多年的艰苦和辛劳。
  谁料到,谁料到……啊!
  怪不得,怪不得官方乐府里那么多名伶艺人都不用,却单单从宫外找了他!
  他真是——悔——之——晚——矣!
  ·
  ‘有……有恙??’平度公主的这个猜测,象两根针一样刺进梁女的耳膜。
  可怜的女官顿时感到心动过速,整个人差点弹起来:生病?生病了吗?
  长信宫的主人,老的老,小的小,都不是身强体壮的人。宫中之人如果染疾,就必须搬到长乐宫的偏僻角落呆着,直到痊愈经御医检查许可后,才能回来——当初,即使是为了救馆陶翁主而受伤的梁女,也是不能留在长信宫养病的。
  任何病人——恐怕也只有天子能例外——绝不许带病入宫;违者,严惩不贷。
  咬了咬牙,梁女官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直接站起来伸手去拉乐师的袖子。
  “啊?!”这位到此时才如梦初醒,抬头,茫然四顾……
  “咦?”三个小女孩加一个女青年,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完全诧异莫名:乐师的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瞬间一变。再配合他那静如死水的五官……这下,她们是更搞不清楚教习的状况了——他,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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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2 选妃

  春末和初夏,是一年中最生气勃勃的季节,花草繁茂,万物欣欣向荣。这一年的汉宫,也尤其充满了生机和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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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的朝野,在皇长子刘荣被正是册立为‘皇太子’之后不久,重臣们就齐齐上奏:皇太子乃一国之本,不可无配。请天子与皇太后早选淑媛,立为‘皇太子妃’。同时,为皇家子嗣计,请多择佳丽美人,以充太子宫下陈。
  天子闻言,称:“大善。”
  于是,才刚刚稍有降温的帝都长安城,再一次走向了沸腾。
  高官显贵、世家勋戚,凡是有资格——或者,自认为有资格——的家族和高门,象海底饿了多少年今天总算逮到机会的大章鱼一样,探出十六只触爪,上天入地地通门路探消息,为自家的嫡女入宫备选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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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以往的朝廷惯例,大汉皇帝刘启陛下亲往长乐宫,请奏皇太后同意选立‘皇太子妃’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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