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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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2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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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节一张嘴,刘启皇帝就猜到了这位表弟想说什么,赶紧快言快语地直接堵截:“马卿,从弟,六千斤,‘六’千斤!”
  少府主官这回哑口无言了!
  想想也是,两个都是嫡嫡亲亲的舅舅,天子这边还亲厚得多,若是皇帝舅舅送的节礼比梁王舅舅送的薄上太多,是说不过去。
  ‘天下的九五至尊,看来……也不好当啊!’大长公主家的少公子瞅一眼皇帝表兄,不无同情地宽解道:“陛下,阿娇聪颖孝义,当不以财货之厚薄论‘亲’‘疏’。”
  “自然,自然。疏……不间亲嘛……”大汉皇帝频频点头——说实话,他倒从没担心过这个。阿娇是他身边看着长大的,花了他多少心血啊!哪那么容易被礼物收买?
  不过,‘皇帝’总比‘亲王’尊贵吧!攸关脸面,不能太丢分啦!
  “陛……下??”马节愣愣盯住皇帝表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疏’不间……亲?”
  ‘糟糕,不小心漏出来了!’天子发觉口误,连忙打哈哈:“子良,姑母近日……可康健依旧?”
  ……
  打发走耿直的马家表弟,待到独处时分,天子才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量喃喃自语:不仅仅是因为阿武,还有……哎!别人的愚蠢,自己买单,这滋味着实憋气难受!
  希望姐姐看在自己面上,能够息怒……
  均衡,很重要!帝室的和睦安静,对国家社稷的安危——至关重要!
  250
  250、29…15 惊梦 。。。
  规制严谨装饰奢华的仪仗车队,自长乐宫城大门而出,在大汉帝都的街道上串流而过……
  往来的黎庶人等远远看见,马上自觉地退避到一旁。有同样是世家贵族的车马见到,自动减速停到街边,让出路中间的通途。
  某些贵族人家的仆从认出皇帝亲姐姐的家徽,报告给车厢中的主人。后者确认无误之后,都不由十分奇怪:‘馆陶长公主平常极少启用仪仗,更别说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全副仪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宫中有特异的情况发生?’
  饰有孔雀翎和米粒珍珠的华贵安车,在长公主官邸大门口稳稳停住。门前,早有长公主家令带着一群小吏侍从列队迎候。
  “长公主……”车门打开,车帘掀起,陶长公主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踩着矮梯下了马车,走进大门。
  圆乎乎的长公主家令跟只球似的,紧贴着皇帝姐姐的裙尾做类滚动状,一路絮叨着官邸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诸如:哪些贵女来拜访过梁王主;长公子应了谁家的邀约出门;石公主的长公子与城阳王子刘则口角,进而开打,险些砸了外客厅的家具……
  长公主一语不发。
  路经连接内宅和外院的中庭时,一眼瞥见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的客厅,刘嫖皇姐停下了脚步。
  ‘趋吉……而避凶?倒来得快!’善睐的明眸微微眯起,眼波中泛起一抹冰寒,馆陶长公主转向属官:“家令?”附属中庭的客厅,是长公主家专门用来招待宗室子弟和外戚亲贵的,平常冠带充斥,就没空的时候。
  “呀?哦……”顺着女主人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家令连忙解释:这是因少主人们都没空。堂邑太子陈须带着新婚妻子去堂邑侯官邸看望张氏太夫人了,还没归来。二公子陈硕昨晚在宣室殿加班,忙到今天凌晨才回家,现在想来美梦正酣。
  得到答案,长公主神色稍缓,淡淡“嗯”一声,继续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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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结的目光,停驻在满屋堆积如山的箱子匣子上,许久许久都不挪开。
  高大宽敞的房间,一间连着一间。
  室内没日用家具。平滑一如水洗的方石地面上,连张最普通的粗筵席子都未铺设。四面墙下,一只只加锁的木箱叠加着摞起来;漆箱侧面,都以朱砂写明了盛放内容:
  ※绢,故安邑
  ※缟,曲阜
  ※纨,临淄
  ※绸,曲沃
  ※绫,即墨
  ※绮,渔阳
  ※罗,故鹿郢地
  ※锦,临邛
  ※长绒锦,朱邑
  ※纱……
  这三间是专放衣料的。
  日常起居另外需要的家具、用器、屏障、帐慢、摆设等等,这些年陆陆续续都置办齐了,放在各自的专门‘木器’‘漆器’‘金银器’库中——所有一切,都是按太子宫‘中殿’的规则和等级预备的!
  而如今,这满目琳琅,尽成了一阕‘笑话’!
  “阿嫖,太子乃国本,关乎稷万民。”
  “吾女……当知轻重,以……大局为重呀!”
  ……素手在层层的广袖中慢慢捏成拳,樱色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日光,穿过拉门和窗户上的直棱斜斜地射进来,照在馆陶长公主的脸上和身上,在砖石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斑斑驳驳,明暗相间,流转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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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官邸内宅的正院,四层的龙楼凤阁上,飞檐高高的翘起,似可直入云霄;高低错落,画栋雕梁,昳丽恍若天宫。
  侍女们跪坐在一进进内室门的两侧,成了几双赏心悦目的木雕。除了偶尔自天际飘来的鸟鸣,内室中悄无声息。
  躺在供小憩的短榻上,长公主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慢慢地蹙起;
  意识,渐渐地沉入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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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到处都是白色!
  殿宇,房屋,灯笼,车架,舟船……还有人们的衣服上、脚上、头发上。漫天飞舞的白麻和素缟,让大汉的万里河山似乎都变成了素白。
  “阿……武!”
  “阿……母!!”
  “陛……下!!!”
  岁月是一把无情地刀,隔开骨肉相连的亲情。
  冬去春来,只匆匆几年,梁王薨逝,窦太后驾崩,皇帝大行……馆陶长公主哭断了肝肠,却依然挽留不住亲人远去的脚步。
  皇太子刘荣顺理成章地告祭太庙,接受百官的朝拜,成了大汉朝第七代天子,从此君临天下。
  而长乐宫,也有了新的主人——栗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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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始,新天子刘荣对馆陶姑母还是礼遇的。
  太后栗姬夹带旧怨,对大姑子一家左右看不顺眼,屡屡向儿子进言,寻衅挑拨。新皇帝碍于舆论和天下子民的看法,不愿对先帝唯一的同母姐姐失礼。
  然而,皇帝母亲的意愿是如此明显,刘嫖长公主家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门庭日复一日地冷落,车马渐稀!
  一日长公主染疾,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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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长公主撒手人寰。
  哀期尚未过去,陈信就毫无预兆地领着陈午其他庶子上门了,他们要求分割财产。陈须兄弟认为这要求荒谬不经——母亲的嫁妆私财从来归亲生子女,与非亲身的庶子有何相干?
  但陈信等人坚持,说既然父亲陈午和长公主嫡母没有改变夫妻名分,嫁进陈氏后新添的财产就不能百分之一百算女方私产。
  两方争执起来,僵持不下。
  财产风波才起,隔日,一名内官突然奉两宫之命,来陈家‘宣诏’。
  “……堂邑侯须……”宦官高昂着头,刺耳的声音在灵堂上回荡:“坐‘母公主薨,未除服奸,兄弟争财’,汉室公卿共议,当死!国除!”
  “当死?国除?”陈硕当场暴跳:“母公主薨,未除服奸,兄弟争财?荒谬!”
  侯夫人刘姱惊得几乎厥过去,拽住内官连连哭诉:那天她只是因心疼夫婿连续多日操办丧事,怕他累伤了身子,这才搀夫君回房好好睡一觉。那晚他们夫妻并无亲密行为,怎当得起一个‘奸’字?!太冤枉了!
  死宦官鼻子翘上天,怪腔怪调地反问:‘哪个能证明那夜堂邑侯和妻子只是‘纯’睡眠?’
  刘姱又羞又窘,尴尬万分,与丈夫抱头痛哭——谁料到最普通的夫妻同房,竟会给丈夫招来如此滔天的罪名?!
  二公子陈硕愤然而起,嚷嚷着要入宫和皇帝表兄讨个公道。
  阉人则冷言冷语,连讽带刺,直接嗤之以鼻。
  “弟君,贤妻,毋用矣!”陈须一边拉住弟弟,一面安慰妻子,无奈地摇着头:“此乃……欲加之罪!”
  是夜,将妻妾儿女托付弟弟之后,馆陶长公主的长子堂邑侯陈须于家中自缢!
  ‘堂邑’国除,侯爵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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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须的死,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不久,又出事了。
  这回出头的是某个门客,他一口咬定陈硕和父亲的侍女有奸情。
  依汉律,‘与父婢通奸’者,属禽兽行,算乱伦!
  陈硕不认,竭力自辩。
  于是,新帝刘荣命廷尉彻查。
  恰在这要紧时候,当事人中的女方——那个伺候过陈午的女婢——突然‘举家’上吊。这行为等于是变相指认了长公主次子的‘罪行’。
  在长乐宫栗太后不断的压力下,再加上一帮臣子起哄,刘荣终于将同样的罪名扣到陈硕头上:“侯硕,坐母长公主薨未除服,奸,禽兽行,当死,自杀,国除。”
  于是,馆陶长公主的次子陈硕被逼无奈,在家中服毒自尽!
  其国除,侯爵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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