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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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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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少年(3)
左昀马上就想好了计划:A,从花房里偷一个梯子来;B,把梯子藏在洞里;C,每次聚会,由赵根林先下洞,再把梯子搬到洞口,他们两人从梯子把东西运进去;D,建立“三人帮”的伟大的秘密的永久的指挥部。
  第一次下洞,贺小英赖在洞口不敢下去:“你们两个想想清楚啊,这里死过11个人!”
  左昀应声发出一声尖叫,凄厉的叫声在洞里嗡嗡回旋,在前头走的赵根林吓得跳了回来,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在地洞里滚来滚去,贺小英在洞口看得头皮发麻。左昀哈哈大笑起来,赵根林气得骂娘:“贺小英你他妈的胆子还不如一个娘们!”
  三人都进了洞,赵根林仔细,复又爬到梯子顶,把茅草叶子理理顺,拉过来几绺,遮住人经过的痕迹,才下到洞底,把梯子搬到里洞。
  在洞里呆了几次,连贺小英也对此地曾经是死亡牢狱的事实满不在乎了,三个人大规模地积攒物资,然后悄悄带到后山,一点一点的把这个“三人帮指挥部”布置起来。
  左昀从家里偷来了军用羊毛毯,草绿的一大块,纯羊毛的,又防潮又暖和,在里洞靠墙清扫干净,铺上一层报纸,再铺好毛毯,毯子当中放了一只结实的纸板箱,箱子里垫满了书,再在上面摆了一幅桌布。
  三人把地洞当做一个奇迹,一个极重大的秘密精心守卫和丰富着,有了洞穴之后,他们逛东城小街的积极性都高涨了许多,从钉在墙上的钉子到挂钩到坐垫靠枕,稀奇古怪的海报杂志,零食饮料,都陆续运了进去,于是招来老鼠一家,又不得不买来大包的老鼠药,蟑螂大军也应邀而来,于是他们又拿了杀虫剂到处乱喷,地上到处扔着药水罐子——最后,这个地洞,简直成了一个家,杂乱无章,和居民小区里的肮脏出租屋没多大区别,恐怖气氛荡然无存,他们时不时地拿幽灵开玩笑,打赌在洞里单独过夜,再后来,他们已经忘却了这件事。
  洞里回了一声咳嗽,却不是4年前约定的暗号:“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
  咳嗽在洞里回荡,碰在洞穴壁上,放大变形,闷闷的响。贺小英手又紧了一紧,左昀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道:“是他的声音。”
  果然,幽暗中灯光一闪,一只手电筒亮了起来,接着便是木头拖过地面的声音,那只老梯子从黑暗里出现了,黯淡的月光照出一方毛糙的木棱,木色惨白。
  左昀在前,贺小英在后,两人缓缓爬下洞去。虽是9月,洞里的凉气嗖地笼罩上来,相隔4年之后,才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个洞里寒气是很森然的。
  赵根林在前面以手电引路,三人走进洞里,霉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里洞的纸箱、地毯、靠垫都依然还在,只是散发出浓重的朽烂气息。纸箱上放着一只应急灯,白光照亮了洞穴,
  左昀脱口问:“这灯,过了4年还能亮啊?”
  赵根林在毯子上坐了下来,声音里透出讥诮:“大小姐,有点常识吧,电池早都烂得流水了。这个是我新买的。”他抬起脸来,左昀虽还站着,猛地看到了他的脸,膝盖之下都倏然一凉,好似幼小时在乡下玩耍,一脚在河边踏空,踩进了结冰的河水。贺小英上前一步,惊讶地凑近看他,失声道:“赵根林,脸怎么了?”
  赵根林抬手摸了摸鼻子,他一直很喜欢摸鼻子,楚留香、陆小凤都喜欢摸鼻子。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学上了。他五官都不好看,褐色的脸颊上生着青春痘的斑痕,但一只端正高挺的鼻子直贯额下,使得整张脸都有了生气,配着他总是耷拉着的单眼皮,像一只横过来的逗号,厚实饱满的嘴唇紧紧抿着,还有点噘,像老是在赌气,像一颗线条紧张的句号,整张脸构成了一种特别的拿着一股阴郁气的倔强,看过一眼,就会留下强烈的印象。
  现在他的鼻子奇怪地塌陷了一块,鼻梁骨从中断开,然后下半节朝一边扭去,于是整张脸都畸形了,垮掉了,在惨白的灯光下,赵根林看看贺小英,又看看左昀,笑了一笑,笑容也是歪斜的,错位的五官像蒙着尺寸不合适的人皮面具,他朝贺小英伸出手:“带了吃的啦?给我点。”
  贺小英赶紧把塑料袋子打开,赵根林拿起一只面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对面的两人清楚地听着他撕咬、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左昀也拿起一只面包,却没吃,而是心不在焉地撕扯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以至于他终于略微侧过头去,又咽下一口食物,含混不清地道:“别看啦。被人迎面揍了一下,就变成这个样子啦。”
  贺小英说:“怎么没去医院把它弄好,鼻骨很好弄的。”
  赵根林笑了笑,牙齿和含在牙齿间的食物龇了出来道:“没钱,有钱也舍不得。”
  左昀昂着下巴,板着小脸,但眼泪不受表情的控制,一点一点地积聚在她乌亮的眸子里,沿着脸颊飞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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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少年(4)
4年前,赵根林的绵湖之梦竟然是这样的收场。他填报的所有志愿,从第一到最后一个,都没有录取。全校第一的分数竟然被一个三流学校录取,还需要缴纳极其高昂的学费。
  “不可能!这一定有问题!”左昀激烈地叫嚷。
  贺小英动用亲戚关系在教委查出了一点信息——投档之前,赵根林的档案竟然丢失了,直到一类二类学校都录取完了,才被人发现他的档案没有投档。贺仲平以少有的耐心听儿子把话唠唠叨叨地说完,沉吟了半天,才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便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又折了回来,看着一脸失望敢怒不敢言的贺小英,叹了口气,“有些事,不用去查了,查了又能怎么样?让你同学复读一年吧。记着,随便找个学校复读,不要再和绵湖扯了。”
  赵根林把塞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揉成一团,掖进裤兜,十分平静:“也好,不读书了可以早点工作,挣钱给我妈治腿。”
  左昀愤怒地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赵根林懒懒地伸一下腰,站了起来,在毯子外的空地上走来走去:“上了大学又怎么样?我们村的大林今年大学毕业了,留不了校,找不到工作,最后打回家乡,他爸他妈在家连养了才半年的架子猪都拖出去卖了,送礼给他找单位落脚。”他在贺小英和左昀跟前停住脚,冷冷地俯瞰着他们仰着的面孔:“你们这么看我做啥?做了3年的朋友,你们可以装着我们没什么不同,我可是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们是公子小姐,用书上的话来说就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我呢,天生的草命,命里注定了四两,挣不下半斤,你们就是再帮我,我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要再帮我了,再帮我只会让我觉得累。一棵草就安心地当一棵草,也怪幸福的。怕就怕人非要让麻芨草去当顶梁柱。”
  “以后,各奔前程吧。”
  他以一句很洒脱的成语,结束了演讲。
  左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站起来,她盘膝坐久了,一下站不起,趔趄了一下,赵根林却没扶她,反而朝后退了一步,贺小英赶紧托了她一把,左昀挺直了身体,踌躇着,字斟句酌地,尽最大努力克制着愤怒:“赵根林,我们仨3年的铁哥们,从来没分过你我,到这时候了你跟我们说这些?”
  赵根林夸张地又后退一步:“左昀,你也太认真了吧。说实在的,你和贺小英卿卿我我这3年,我夹在中间打掩护,给你们当了3年的灯泡,也够意思了。男的女的不就那么回事,跟别人你这么说还可以,跟我嘛,哈哈,咱们就别装崇高了。”
  “我操你大爷!”左昀锐叫一声,一脚将纸箱踢得飞了出去,力气如此之大,纸箱翻倒在地,节能灯倒在毯子上,箱子里的书落了一摊。她停了停,就朝洞口跑去。贺小英赶紧爬起来,赵根林在背后嘿嘿笑道:“你媳妇儿要跑了,快去追呀。”倒说得贺小英站住了,抱怨他:“你今天疯了呀?有的没的,这样瞎嚼蛆?”
  赵根林扭过脸去不说话。
  贺小英轻轻道:“就算是喜欢谁,她也是喜欢你。”
  赵根林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碾着,良久,冷冷地说:“怎么可能呢。”他拍了拍贺小英的肩膀,“她那个脾气,只有你能伺候得了,兄弟,加油吧。”
  这一走就是4年,她像一匹小马走出草原一样,永远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不仅是他,连贺小英都没有再能联络到她。
  

神探(1)
“从现场来看,”张德常一手掐着烟,一手在现场示意图上比划,“死者的车停在这里,过去一点就是铁围栏,围栏和摩托车之间有四盆盆栽植物,花盆就有1米高,直径80公分,根据脚印分析,凶手一直躲在花盆后,时间应该是从6点左右到8点,也正是市委大院下班后到死者从酒店出来这段时间,死者背对着凶手,正在发动摩托车,凶手闪了出来,刺中背后,这一刀力量和准头都十分到位,可见凶手对生理解剖知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且对死者的活动、行踪掌握得很准确,属于蓄谋已久的杀人。再结合死者生前的背景,我建议初步定性为仇杀,尽快从死者的黑社会纠纷冲突和仇家入手调查。”
  他一口气说完,抬手又吸了一口烟,才发现烟头已经烧到烟屁股了,还是吮了一口,才丢到地下,坐回自己的座位,伸手又摸烟盒。
  不过才相处几十分钟,连马春山都发现他烟瘾大得出奇,每隔几分钟他就得抽上一支烟,却永远记不住打火机放到什么地儿,不等他把烟叼上嘴,贴着他坐的马春山这边已经“嗒”的燃着了打火机递了上去。张德常歉意地朝马春山呵呵一笑,凑过去吸着了烟头,衔着烟道:“我大致是这个意见,你们说说。”
  马春山合上打火机,顺手放在张德常跟前的烟盒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几位刑警,过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目光终于集中在他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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