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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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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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答应这件事。您不知道,自从库图佐夫被委任为总司令以来,人们一直在纠缠他。他曾亲自对我说,莫斯科的夫人们统统勾结起来了,要把她们自己的儿子送给库图佐夫当副官。” 
  “不,您答应吧,否则,我就不放您走,我的亲爱的恩人。” 
  “爸爸,”那个美人儿又用同样的音调重复地说了一遍,“我们准要迟到啦。” 
  “啊,aurevoir①,再见吧,您心里明白她说的话吧?” 
  “那末,您明天禀告国王吗?” 
  “我一定禀告。可是我不能答应向库图佐夫求情的事。” 
  “不,请您答应吧,请您答应吧,Basile”②,安娜·米哈伊洛夫娜跟在他身后说道,她脸上露出卖俏的少女的微笑,从前这大概是她惯有的一种微笑,而今它却与她那消瘦的面貌很不相称了。 
  显然,她已经忘记自己的年纪,她习以为常地耍出妇女向来所固有的种种手腕。但是当他一走出大门,她的脸上又浮现出原先那种冷漠的、虚伪的表情。她已经回到子爵还在继续讲故事的那个小姐那儿,又装出一副在听故事的模样,同时在等候退席离开的时机,因为她的事已经办妥了。 
  “可是,近来面世的dusacredeMilan③那幕喜剧,您认为如何?”安娜·帕夫洛夫娜说道,“EtlanouvelleédiedespeuplesdeGênesetdeLucques,quiviennentprésenterleursvoeuxàM.Buonaparte,M,BuonaparteassissurunTrone,etexaucantlesvoeuxdesnations!Adorable!Non,maisc’estàendevenirfolle!Ondirait,quelemondeentieraperdulatete.④” 
   
  ①法语:再见。 
  ②法语:瓦西里。 
  ③法语:《米兰的加冕典礼》。 
  ④法语:还有一幕新喜剧哩:热那亚和卢加各族民众向波拿巴先生表达自己的意愿。波拿巴先生坐在宝座上,居然满足了各族民众的愿望。呵!太美妙了!这真会令人疯狂。好像了不起似的,全世界都神魂颠倒了。 
  安德烈公爵直盯着安娜·帕夫洛夫娜的脸,发出了一阵冷笑。 
  “DieumeLadonne,gareàquilatouche,”他说道(这是波拿巴在加冕时说的话),“Onditqu’ilaététrèsbeauenprononcantcesporoles,①”他补充说,又用意大利语把这句话重说一遍,“Diomiladona,guaiachilatocca.” 
  “J’espéreenfin,”安娜·帕夫洛夫娜继续说下去,“quecaaétélagoutted’eauquiferadeborderleverre.LessouBverainsnepeuventplussupportercethomme,quimenacetout.”② 
  “Lessouverains?JeneparlepasdelaRuisie,”子爵彬彬有礼地,但却绝望地说道,“Lessouverains,madame! 
  Qu’ontilsfaitpourLouisⅩⅤⅡ,pourlareine,pourmadameElisabeth?Rien,”他兴奋地继续说下去,“Etcroyez-moi,ilssubissentlapunitionpourleurtrahisondelacausedesBourbons.Lessouverains?IlsenvoientdesambasBsadeursplimenterl’usurpateur③.” 
   
  ①法语:上帝赐予我王冠,谁触到王冠,谁就会遭殃。据说,他说这句话时,派头十足。 
  ②法语:他已恶贯满盈,达到不可容忍的地步,我希望这是他的最后一桩罪行,各国国王再也不能容忍这个极尽威胁之能事的恶魔了。 
  ③法语:各国国王吗?我不是说俄国的情形。各国国王呀!他们为路易十七、为皇后、为伊丽莎白做了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做。请你们相信我吧,他们因背叛波旁王朝的事业而遭受惩处。各国国王吗?他们还派遣大使去恭贺窃取王位的寇贼哩。 
  他鄙薄地叹了一口气,又变换了姿势。伊波利特戴上单目眼镜久久地望着子爵,他听到这些话时,忽然向那矮小的公爵夫人转过身去,向她要来一根针,便用针在桌子上描绘孔德徽章,指给她看。他意味深长地向她讲解这种徽章,好像矮小的公爵夫人请求他解释似的。 
  “Batondegueules,engrêlédegueulesd’azuz—maisonCondé,”①他说道。 
  公爵夫人微露笑容听着。 
  “如果波拿巴再保留一年王位,”子爵把开了头的话题儿继续讲下去,他讲话时带着那种神态,有如某人在一件他最熟悉的事情上不聆听他人的话,只注意自己的思路,一个劲儿说下去!“事情就越拖越久,以致不可收拾。阴谋诡计、横行霸道、放逐、死刑将会永远把法国这个社会,我所指的是法国上流社会,毁灭掉,到那时……” 
  他耸耸肩,两手一摊。皮埃尔本想说句什么话,子爵的话使他觉得有趣,但是窥伺他的安娜·帕夫洛夫娜把话打断了。 
  “亚历山大皇帝宣称,”她怀有一谈起皇室就会流露的忧郁心情说,“他让法国人自己选择政体形式,我深信,毫无疑义,只要解脱篡夺王位的贼寇的羁绊,举国上下立刻会掌握在合法的国王手上。”安娜·帕夫洛夫娜说道,尽量向这个侨居的君主主义者献殷勤。 
  “这话不太可靠,”安德烈公爵说。“Monsieurlevite②想得合情合理,事情做得太过火了。不过,我想,要走回原路,实在太难了。” 
   
  ①法语:孔德的住宅——是用天蓝色的兽嘴缠成的兽嘴权杖的象征。 
  ②法语:子爵先生。 
  “据我所闻,”皮埃尔涨红着脸又插嘴了,“几乎全部贵族都已投靠波拿巴了。” 
  “这是波拿巴分子说的话,”子爵不望皮埃尔一眼便说道,“眼下很难弄清法国的社会舆论。” 
  “Bonapartel’adit,”①安德烈公爵冷冷一笑,说道。(看起来,他不喜欢子爵,没有望着子爵,不过这些话倒是针对子爵说的话。) 
  “Jeleuraimontrélechemindelagloire,”他沉默片刻之后,又重复拿破仑的话,说道,“ilsn’enontpasvoulu,jeleuraiouvertmesantichambres,ilssesontprécipitesenfoule……Jenesaispasaquelpointilaeuledroitdeledire.”② 
  “Aucun,”③子爵辩驳道,“谋杀了公爵以后,甚至连偏心的人也不认为他是英雄了。Simemecaaétéunhérospourcertainesgens,”子爵把脸转向安娜·帕夫洛夫娜,说道,“depuisl’assasinatduducilyaunmartyrdeplusdansleciel,unhérosdemoinssurlaterre.”④ 
   
  ①法语:这是波拿巴说的话。 
  ②法语:“我向他们指出了一条光荣之路,他们不愿意走这条路;我给他们打开了前厅之门,他们成群地冲了进来……”我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权利说这种话。 
  ③法语:无任何权利。 
  ④法语:即令他在某些人面前曾经是英雄,而在公爵被谋杀之后,天堂就多了一个受难者,尘世也就少了一个英雄。 
  安娜·帕夫洛夫娜和其他人还来不及微露笑容表示赏识子爵讲的这番话,皮埃尔又兴冲冲地谈起话来了,尽管安娜·帕夫洛夫娜预感到他会开口说些有伤大雅的话,可是她已经无法遏止他了。 
  “处昂吉安公爵以死刑,”皮埃尔说道,“此举对国家大有必要。拿破仑不怕独自一人承担责任,我由此看出,这正是他精神伟大之所在。” 
  “Dieu!mondieu!”①安娜·帕夫洛夫娜以低沉而可怖的嗓音说道。 
  “ment,M.Pierre,voustrouvezquel’assassinatestgrandeurd’aAme?”②矮小的公爵夫人说道,她一面微微发笑,一面把针线活儿移到她自己近旁。 
  “嗬!啊呀!”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Capital!”③伊波利特公爵说了一句英国话,他用手掌敲打着膝头。子爵只是耸耸肩膀。 
   
  ①法语:天哪,我的天哪! 
  ②法语:皮埃尔先生,您把谋杀看作是精神的伟大吗? 
  ③英语:好得很! 
  皮埃尔心情激动地朝眼镜上方瞅了瞅听众。 
  “我之所以这样说,”他毫无顾忌地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波旁王朝回避革命,让人民处在无政府状态,唯独拿破仑善于理解革命,制服革命,因此,为共同福利起见,他不能顾及一人之命而停步不前。” 
  “您愿不愿意到那张桌上去?”安娜·帕夫洛夫娜说道。可是皮埃尔不回答,继续讲下去。 
  “不,”他愈益兴奋地说,“拿破仑所以伟大,是因为他高踞于革命之上,摒除了革命的弊病,保存了一切美好的事物——公民平等呀,言论出版自由呀,仅仅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赢得了政权。” 
  “是的,假如他在夺取政权之后,不滥用政权来大肆屠杀,而把它交给合法的君王。”子爵说,“那么,我就会把他称为一位伟人。” 
  “他不能做出这等事。人民把政权交给他,目的仅仅是要他把人民从波旁王朝之下解救出来,因此人民才把他视为一位伟人。革命是一件伟大的事业,”皮埃尔先生继续说道。他毫无顾忌地、挑战似地插进这句话,借以显示他风华正茂,想快点把话儿全部说出来。 
  “革命和杀死沙皇都是伟大的事业吗?……从此以后……您愿不愿意到那张桌上去?”安娜·帕夫洛夫娜把话重说了一遍。 
  “《Contratsocial》,”①子爵流露出温顺的微笑,说道。 
   
  ①法语:《民约论》——卢梭著。 
  “我不是说杀死沙皇,而是说思想问题。” 
  “是的,抢夺、谋杀、杀死沙皇的思想。”一个含有讥讽的嗓音又打断他的话了。 
  “不消说,这是万不得已而采取的行动,但全部意义不止于此,其意义在于人权、摆脱偏见的束缚、公民的平等权益。 
  拿破仑完全保存了所有这些思想。” 
  “自由与平等,”子爵蔑视地说,好像他终究拿定主意向这个青年证明他的一派胡言,“这都是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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