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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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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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呀……随时会生气,随时会好。”卓一航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莲拉开车门,把我推了上去。“走吧,明天我和琼宗去找你,咱们去转布达拉宫。那事,该跟她说了。”
  “嗯!”我点点头。琼宗,我的朋友,但愿她能扛过这一关。
  一路上,卓一航老是偷偷地瞄我,好像看我是不是还在生气吧?语言不通,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只能对他笑,表示我没生气。有什么气好生的嘛,人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人家,这很正常,说白了,今后不来往就行了嘛!在我的老家,我们都是这么处理人与人的关系的。喜欢了投缘了,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不喜欢了不投缘了,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书包网 
藏婚(58)
我们的习惯,转经总在一早一晚进行。
  早晨起来还不到七点。看了看小窗,晨曦未明。边玛仍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我拍了他一下,叫他九点去医院换朗结,我今天要去布达拉宫转经,他同意了。
  不知什么原因,感觉近段时间朗结和边玛突然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吵架,做事说话都稳重了些。特别是朗结,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有几次在医院里跟我去洗碗,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岔开了话题。凭着女人的第一直觉,我觉得他想说的话应该跟他大哥有关,想想上次那个电话,能感觉出是什么事,只是告诉自己不要计较。毕竟,自己也是有愧于他的。
  然而,心痛却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这段时间跟莲在一起,听她讲了外面的不少事情,特别是那种一夫一妻的家庭生活,也更深地理解了嘉措和扎西的痛苦。原来,我们的这种家庭形式跟爱情本身所具有的排他性和独占性是如此的矛盾。“爱情”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我心里无异于引起了八级大地震。不是这个词本身有多奇特,而是这个词衍生出来的瑰丽才是我最关注的。那是多么美好的、让人心驰神往的生活啊。彼此相爱着的两个人,一生相伴,两情相悦,相扶相携着牵手一生。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四合院式的木楼。古老的结构,精美的雕花,每一个椽子都散发着历史的印迹。曾经是某家贵族遗留下来的吧?想来也曾经有过车水马龙的繁华?只是,今日房仍在,人安在?那些住过各色权贵的古老房间里现在住着拉萨最低层的打工者,拿着仅够糊口的工资但却因远离父母远离乡土而有了另一种说得清楚的快乐。这种快乐源自于自由、平等的交往,源自于不受拘束的恋爱,源自于那个让人向往的叫做“爱情”的名词。
  常常站在走廊上,看周围一对对的小夫妻你炒菜他放油。偶尔间隙时他们交流的眼神,深情温馨如烟一般的弥漫,看着看着就会让我伤感,看着看着就会想起嘉措来,这样的日子想必也是他想过的吧?还有扎西,是不是也是同样盼着能过这样的日子?唉……
  我知道,对于那样的生活,自己只能向往一下。既已形成的格局,如想打破重来,谈何容易。这种传承了千年的婚姻形式,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我们个人,而是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如果仅我一人,作出再怎么自私的决定也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伤及不到他人。但如果一个决定牵涉到父母、亲友、家族中的其他人,那就不应该只考虑个人的得失了。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也算是底线吧。所以无论我多么向往跟嘉措双宿双飞,但都不可能真正迈出那一步。
  伤己可以,伤人不行。
  在走廊上梳头,把长长的辫子放进辫套里。看见隔壁的一对小夫妻也在,男人靠坐在小板凳上,女的正在给丈夫编辫子,两人不时私语两句。便见那男的或是女的红了脸,在对方身上掐了一把。我看得有些走神,想起嘉措的长发,也曾经这样给他梳过的,不知现在还留着没有?眼睛一热,赶紧转了头。我把窗台上的酥油灯揣在怀里,拿了经筒下楼,莲和琼宗已经在路边等着。
  天刚露出晨曦,星星还挂在天际。寒风吹在身上,顿觉有些刺骨。拉萨号称“日光城”,一旦没有了阳光,温暖也就不在。
  我们三人顺着北京中路往前走。街道上还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偶尔有两三只狗儿追逐着跑过,瞬间也就安静下来。远处,清洁工的扫帚在马路上滑过,“哗哗”之声时断时续。书包网 
藏婚(59)
过了朵森格路的十字路口后,人渐渐多了,三三两两手持经筒的老阿爸老阿妈慢慢悠悠往前走着,有的身边还跟着狗儿、羊儿。
  “不知道我们老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像她们这样?”琼宗侧身让两位老阿妈过去时,自言自语地说。
  “只要你想,就能!”莲说,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路是自己走的,不是别人帮你走的!”
  “但我们的路不是自己选的啊!”琼宗看着两个老太太的背影,好像意有所指。
  “你就把它当成自己的路来走就行了。无论什么样的道路,风景都只在你心里!”
  “可是,如果能自己选一条路走多好啊!”
  “你俩在打哑谜啊!”我走在最后,越听越糊涂,接口说。
  “不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莲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
  “你俩最近都有些神神道道的,说话不像人!”我高举着经筒转了一下,对着越来越亮的天空看经筒边的小球一圈又一圈地飞逝。
  “那像什么?”两个女人同声问。


  “像鸟!”
  “像鸟?”
  “鸟语,人听不懂!”
  耳边同声传来“切……”
  ……
  路过一家早餐店,买了一些包子和鸡蛋提着,一边走一边吃。有两条狗跟上了我们,莲就掰着包子喂狗,不时蹲下逗它们一下,两条狗就一直跟着我们。
  我们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布达拉宫广场,转经人比想象的多一些。冬天到了,牧区基本没什么活,出远门的活动都安排在这个季节,而到拉萨朝拜释迦牟尼是我们一生的心愿。三步一磕,用身体丈量漫漫朝圣路。身体虽说辛苦,但心却在天堂。朝着一个目标,无所谓城市乡村,无所谓雪山深谷,走过夏、走过冬,一年四季,就在单纯的身体起伏之间,蜿蜒而逝。
  拉萨,在藏语里是“神的地方”。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是穷其一生向往之地。到了这里,似乎就到了天堂。对,我说的是似乎。因为在我没来拉萨之前,也是那么想的。但到了这里,并没觉得我的生活就比在草原好,也没觉得我的心情就比在草原上愉快。反而,我越来越想念老家,想念大雪山、大森林,想我的黑鹰……晚上老是梦到自己在空旷的草原上飞奔,在月色下漫步。半夜醒来,怔怔发呆。
  我想我是不适合城市的,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让我迷茫,让我找不到自己。
  走过磕长头的人身边,我会掏出一毛钱或是一块钱放在他(她)旁边。这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这是对具有虔诚信念却又能坚持下来的人表达我的敬意。
  有的人会说声:“阿佳,谢谢!”有的会双手合十看我一眼,有的什么表情也没有……没人会介意这个。脚步向前的不会因此而停留,磕长头者也不会因此而驻足。
  转经的人群,看似无章却始终有序地行进。
  拉萨过去三条传统的转经道中并不包含布达拉宫周围这条。奶奶年轻时曾经来朝圣过一次,磕长头来的。她曾无数次讲过那次经历,但从来也没说起过布达拉宫的转经道,想来,四五十年前,这里还不是转经的地方。
  琼宗和莲手拉着手走在前面,我摇着经筒在后面跟着,从布达拉宫的东南角汇入了转经的人流。经道边,铜制的转经筒被每一位信徒转着,“哗哗”之声不绝于耳。路过小佛堂时,我们便会进去,掏出酥油灯点亮,让灯里的酥油融化后滴入佛前的供灯里。
  莲和琼宗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转经可以说是个严肃的活动,也可以说是一次轻松的散步,没有严格的规定你要做什么、转多长时间,随心情而动。莲曾说过转经对于西藏的老人就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我比较认同她的看法。无论转经还是磕长头,都是在运动中进行的。特别是磕长头,身体在不停地起起落落,一个不常做此运动的人,往往磕上十个就会浑身如散架一般。
藏婚(60)
一直在想怎么开口说仁钦已经结婚的事。其实如果在老家,我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从来没为什么事情这么为难过。只是琼宗,感觉她来拉萨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爽朗耿直的康巴姑娘。遇到仁钦后的她,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多愁善感,已经不像个康巴女子了。
  我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仁钦结婚的事肯定已经传到拉萨,只是琼宗这段时间跟莲住在一起,没有机会跟老家的人碰面而已。如果哪一天她突然知道,只怕是麻烦更大呢。
  围着布达拉宫转了一圈,仍没想出什么妥当的法子来。看看天色尚早,莲提议去广场边坐一会儿。
  于是我们穿过公路到了对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透过树丛看对面人来人往,转经人的脚步永不停歇。
  痛如果有很多种的话,我希望琼宗的痛是最轻的一种。
  “琼宗,”我看了莲一眼,她点了点头。我说:“想跟你谈谈,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阿佳,你说吧!”琼宗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上的饮料,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不准哭、不准伤害自己!”
  琼宗看着我,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仁钦他……他父亲……”看着她的眼睛,单纯如孩子一般,实在不知怎么说出口。
  自由恋爱,这个对于内地姑娘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不同意我和他儿子在一起,没关系,我可以等,直到他同意为止。”琼宗说这话时,两眼慢慢溢满了泪水。
  “还不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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