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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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3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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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吧。至于这消息的来源,我告诉你,你,你得为我保密。你知道吗,你认识的那个李健人,李矮子,他如今已是县团级,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还布置了我一个任务,要我检举洪鹢那个死老头。’
    “‘老师神通广大,真让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有一点我不很清楚,池新荷和竹海是一路货色,可老师好像没有丝毫想扳倒她的意向,这又是什么原因?’
    “‘物尽其用嘛,好东西不用,那是暴殄天物。这其间的奥妙,你不懂,你不懂。’姚令问口流着涎水,乜斜着眼睛望着赖昌,频频点着头说。
    “‘我懂,我懂!因为她是漂亮的妞,留着她老师还有大用。刨掉了竹海这棵大树,池新荷这根藤就没了依靠,她不缠着您还能缠谁呢?真高明,妙妙妙!’赖光头伸出大拇指连连叫好。
    “‘能懂就好,能懂就好!还是那句老话,我吃肉,你喝汤。担黑皮箩(当黑陪奴)的太监,皇帝决不会亏待他。……’
    “李师傅听到这儿,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再没有继续听下去,便急急忙忙赶来告诉我。临了他还特地嘱咐我:
    “‘竹老师对我有恩,我不能使你有难,你就时刻防着点。但是,姚校长也对我有德,我一个工人,没有能力、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反对他,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说完之后,李师傅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梦 9丧尽天良,砍树刨根暗中施毒计;飞蛾扑火,但期携手同过奈何桥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23 本章(。dushuhun。)字数:3767

    “第二天上完课,我便破釜沉舟,什么也不顾,走出了学校。我走了几十里,在马路上拦了辆货车,这才赶到你这里,没想到你已经落到了这地步!”
    池新荷转述完李师傅的话,她就埋下头嘤嘤地痛哭起来。但随即又昂起头来,发疯似地捶着胸脯,痛苦地说:
    “如今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这一切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没想到疯狗会咬人,没早一点来把这一切告诉你?如今只能豁出去,有冤辩冤,有屈叫屈。也许万一能遇上包青天,还你一个清白。”
    “没有用,没有用。如今是越辩越冤,越叫越屈,不辩不叫还好点。因为,凡主人都只喜欢逗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而要死命鞭挞不听话的背犁的犟牛。这里,包青天不是没来过,可是他也不敢违抗王命呀。这一层意思,崎岖将军手下的人,已向我说得很清楚。据说彭德怀元帅的妻妹浦西休被划为,这位曾叱咤风云的将军,也一筹莫展。据一个知情人告诉我,右派的材料只要五人小组批复向来,就上了铜板册,即使冤情深似海,谁也翻不了案,因为皇帝从来没有错,他怎么会下罪己诏?目前,谁碰上了这桩无头案,谁就只能吃这哑巴亏!事到如今,我只能听天由命,还有什么可说的。”
    池新荷听了这离奇的神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毛发根根竖起,愤怒地说:
    “世上竟有这样荒诞不经的事,害人的恶棍可以胡作非为,坚持真理的勇士只能蒙冤受屈,这简直逼得人没法活!”
    “我从前总以为,解放了,四海八荒,统一在红旗下;天南海北,都沐浴在阳光里。人与人之间是同志和兄弟,人人都能像鸟儿那样,可以自由地在蓝天飞翔。可谁又想到顷刻黑云压城天地暗,同志兄弟翻脸成仇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在一个地方垮下去,就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你爬起来。说实在的,如今我真羡慕孙膑,他在魏国被刖足,还可以逃到齐国当将军。我是彻底毁灭了,可你还有广阔的生活空间呀,新荷,你何必还攥着我这个腐臭的烂苹果,牵连自己发霉腐烂,与我同归于尽?”我强压自己心头刀割般的疼痛,忿忿地说。
    听我这么说,她像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简直气得发了疯。她霍地站起来,两只眼呼呼冒火说:
    “竹海,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与我现在同是烂苹果,相隔就只有那么一层薄薄的纸,捅破了全是一样的。来时,我爸爸还对我说,‘你去看竹海,告诉他,世界上国与国之间的国界,明明白白标在地上,可两国之间,故意搅浑水,不愿分清,挑起战争;思想人活在世上就那么几十年,对天地而言,曾不啻一瞬。但对一个人来说,就是与几千年、几万年时间长河的全部。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如果我们不能比翼飞南天,那么就让我们携手同过奈河桥。”
    “小池,要你们只谈半点钟,可你们倒好,说了点半钟,还与大河流水一般,没完没了。《楼台会》早该唱完了,还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干什么?快刀斩乱麻,一句话,一刀两断,各奔东西。”两个保卫砰的一声推开门进来了,那个五大三粗的板着一副左派的面孔,阴阳怪气地说。
    “好的好的,我们是应该一刀两断,一刀两断。只是还有几句话要说清楚。”我想到这次分离,就是我们的诀别,只想延挨几分钟,多谈几句话。可五大三粗的又拉又推,把池新荷推出门,他仿佛像行刑的刽子手,凶巴巴地说:
    “午时三刻该斩的犯人,怎么能拖延到未时?快走快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眼看就要永别离,池新荷死死扳着门框不放,像受伤的野兽那样嚎叫:
    “竹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历史上,人说女人是祸水,我总觉得不公平,今天我才认识到它竟然是真理。你想,要是你不痴心地爱我,别人怎么会把你往死里整?如今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失去你。我们就生在一起,死作一堆,黄泉路上,永不孤寂!”她的呼喊,把我的心轰毁了,我也扑过去抱着她哭起来。但是,我随即冷静下来,如今任何不经意的疏忽,就会引出严重后果,我不能再戕害她了。我即刻松开手,止住泪,安慰她:
    “新荷,新荷,现实是残酷的,不如意的事常十之八九。你曾读过鲁迅先生的《幸福的家庭》,应该知道由于生活的逼迫,涓生和子君的爱情之舟,不能继续远航,而必须分道扬镳,只能将幸福甩到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的彼岸。今天,政治的狂涛远比生活逼迫的风浪更险恶,我们的爱情之舟,当然不可能乘风破浪,天各一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听说我们这批右派还要发配新疆,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返回故里?也许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我会魂飞天山,尸埋绝域。这样,就是过奈河桥时,我们也不能结伴。那么想求得生在一块,死作一堆,岂不是不切实际,愚不可及?何况人生于天地间,即使能活百岁,也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短暂的爱情,那更是一现的昙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是该散的时候了。还是古人说得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今后,只要我们能久久地活着,时时相互惦念着,我们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又何必定要头撞南墙,寻死觅活,挤挤撞撞,争着过奈河桥呢?”
    “对呀,你竹海说尽了屁话,就这一句倒有见地。”五大三粗的为了炫耀左派的高明,显示自己的渊博,横撑一篙,带着讽刺的口吻说,“古人有诗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划了右派,流放新疆,出阳关当然无人劝酒,不过出了阳关,你不相识的故人就多了。听说,从中央到省市,一大批右派都会流放到天山南北,据说著名的诗人艾青也会从流放到北大荒改判到那里去。平日,他高居云端,你想见到他比登天还难,如今,他虎落平原,与你们这些猪狗一般的右派为伴,你岂不三生有幸,门庭添光?说不定你还能与他朝夕相处,凑合着成为知己,那更是你家的祖坟向阳开了坼。至于将来贱骨埋天山,冤魂飞绝域,不用马革裹尸,那更是亘古豪杰的壮举。又何必这么泣下沾巾,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竹海,你此行既能显现英雄气概,又富有浪漫情调,简直是首好诗。这次,你真的交上了好运,你真的交上了好运啊!”
    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我的安慰与劝告,使新荷十分狂躁;五大三粗的讽刺,更使她无比愤怒。她挣脱了钳制她的猛兽的铁爪,哇的一声大哭,像发了疯似的猛扑过来,又紧紧地抱住我,拼命地嘶喊道:
    “竹海啊,你无论如何要振作,不要听那些疯狗的狂吠。于谦曾说过,‘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似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邪恶一时往往甚嚣尘上,正义却时时蒙受不白之冤。在纯真清香的爱情醇酒里,那些下三烂往往尽量要在其中搅和酸醋,甚至羼入毒药。自古以来,仁人志士、义种情痴,为了要在人间留得清白,不怕千锤万凿,甘心粉身碎骨,他们是我们的光辉榜样。竹海啊,我已横下了一条心,不到黄河心不死,撞着南墙不回头,即使海枯石烂,我,我,我池新荷,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等着你!”
    她一改往日的文静,像只发了狂的野兽吼叫着。她说着说着,一头栽倒在地,晕过去了。那个说话文静的学生听着陪她掉眼泪,她晕过去后,更慌了手脚。他愤怒地望着那个语言粗鲁、行为粗暴的学生说:
    “你推,你推呀!看你把她推到阴曹地府去?夜深了,让一个女孩子露宿在街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现在,我看就让她在监督室坐一晚,你怕事,走开点,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说时,他扒开五大三粗,要我把她掺扶进了监督室,随后他把门带上。此刻,他狠狠泼的那瓢冰水,也使那个凶巴巴的五大三粗清醒了。那被鼓噪起来的狂热退烧了,他眼圈红了低下了头。
    然后他们把我送回杂物贮藏室,又将我当作杂物收藏起来了。老鼠们仍旧一如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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