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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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3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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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叫嚷人民的功臣要好好休息,赶走了人群,将门关上,嘱咐房主要精心侍候,然后悻悻地溜走了。
    原来防汛一开始,姚令闻就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想,秋后涨大水,那不过是强弩之末,后继无力,不足以威胁大堤。保卫大堤的英雄桂冠,决不能戴到别人头上。于是他也故作姿态,安排自己下半夜巡查这段险堤。他听说,这段堤曾因次次出险溃堤,后来修堤时修得特别牢固,因此名为有险而实则无惊,把这段险堤留给自己巡查,岂不更能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他认为这样安排,是状元的应试文章(。dushuhun。),生花的妙笔。他还特意上报了县委、行署,得到了行署专员高达的夸奖。为此,他像喝足了陈年老窖杏花村,云里雾里,真有说不完的洋洋自得。他分配赖昌白天巡堤半天,兼顾抓鳝鱼泥鳅;一个老实巴焦的农民自午后到半夜;安排自己下半夜巡堤,他不在,就由防汛抢险的技术员顶上。实际上他不是开会,就是检查,他的巡堤任务,全由技术员承担。
    据知情人说,就是在大堤出险的这天晚上,赖昌抓到了好多鳝鱼泥鳅,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瓶竹叶青。为了遮人耳目,三更过后,他们才开始大嚼豪饮,牛饮狼吞了一个时辰以后,姚令闻头重脚轻,浑身酥软,才挪动了半步,就啪啦一声,倾倒了玉山。可是此刻他也不好叫技术员代为自己巡堤,因为这样做,就会把自己吃吃喝喝的腐败作风,鼓眼曝筋地摆在众人面前。因而他只好叫赖昌去画个卯,代他到堤上走一遭。此刻赖昌也醉眼朦胧,只觉得天地颤抖,乾坤颠倒,不想挪动半步。但是他不敢与姚令闻较劲,没办法,只好拄着条竹扁担,踉踉跄跄走上大堤。这段责任堤还没有巡查一半,他已跌倒了三次。他想走下堤的内坡看看浸出来的水的清浊,不小心,脚悬空,身子囫囵往下一滚,丢了手电筒,人滚到了堤下的哑河里。幸好为了防止堤身垮塌,水中钉了两排木桩。这些木桩虽撞得他疼痛难当,可就是因为有了它们,他才没有钻身鱼腹。当晚昌癞子不敢再走下去,连滚带爬,爬进了工棚。此时姚令闻横躺在床上,像头死猪,昌癞子也剥光了湿衣服,钻进了被窝。日后人们常相聚说笑,昌癞子这个茅屎缸里的石头就是硬,醉醺醺地滚下哑河还保住了命,祸它子真的能活一千岁。
    大堤差点溃决的事出现以后,姚令闻知道,如果不设法掩盖,自己便难辞其咎。而最有效的掩盖办法,就是不遗余力地表扬护堤有功人员。解放后这几年他当干部,表扬了许多人,他们都对他十分感激,没有一个人指斥他的表扬不切实际;相反,若批评了哪一个,没有一个不千方百计来解释说明的。可见表彰这块肥得滴油的肉啊,它能有效地堵住别人的嘴。现在,他就只能违心地开动宣传机器,用铺天盖地的表彰的红花绿叶,去遮掩自己身上的污泥浊水了。大堤出险的第二天,我的先进事迹的材料,就被送到了地、县办公室的案头,洪家垸内民居的墙上、屋顶上,到处都写出了颂扬我的巨幅标语。第三天,防汛抢险中队党支部开了个特别的支部会,一致通过我火线入党。他还有意把我说成是他的忠实部下,将我的表现,幻化成璀璨的光环,戴在他的头上。以后地县防汛抢险表彰大会,我成了当然的模范。一个月后,我的事迹还登上了省报,成为地县的一面大旗。姚令闻就死死扯起这面大旗,当作虎皮,妄图掩盖他满身糜烂的毒疮。对他的这种惺惺作态,我感到十分恶心。但开始并不知情,后来我察觉了这些情况,对他的倒行逆施,我也想向上级反映。可是他处心积虑,多安排我的工作,把我的时间填塞得没有一丝缝隙,使我无机会走出学校。我也曾几次写信向上汇报,可是,发出的信,如石沉大海。后来据消息灵通的人说,姚令闻神通广大,我写的材料,件件都被他中途拦截,扔进了垃圾箱。此后,他就瞪着双饿狼的绿眼紧紧盯着我。就这样,我坐在没有引擎的时刻可以坠落的直升飞机上。直到一年后,我升入了大学,以为自己这只鱼已漏网了,这才暂时舒了口气。
    尤瑜啊,我这一生恰如眼前曲曲折折的昆江,在暗夜里凄凄惶惶地流淌。回头看,是茫茫的黑暗,向前望,漆黑一团,只有在它绕过昆阳的时候,才见到短暂的光明。你再看,昆江水在青龙潭里回旋,多么不忍心离去;你再听,过了深潭后,它那下滩的溅溅水声,你不觉得是它在呜咽么……
    说到后来,竹海已泣不成声,尤瑜也泪眼望着眼前一片光明的昆阳,及其映在昆江里的光怪陆离的倒影,心潮澎湃,……





    第五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下) 4女英杰巡堤破天荒  着毛衣竹海泪涔涔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19 本章(。dushuhun。)字数:2399

    “唉!竹海啊,古人云:往者不可鉴,来者犹可追。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把它忘却算了,重要的是把握现在,拥抱将来,拥有幸福。”尤瑜长叹地声,将头探出窗外,欣赏着昆江不夜城的倒影,一手抚着竹海的背,感绪万端地慰藉他,“不是嘛,眼前的昆阳不是比过去的昆阳更光明、更美好?我们过去不也曾磕磕碰碰,尴尴尬尬、窝窝囊囊地活着。经过几十年的大风大浪的冲刷,各自磨去了棱角,现在重新开始,我们关系定会和谐融洽,活得有滋有味。你说,是吗?”
    “是啊,流到了东海的水,永远也不会西上昆仑山,我也确实不应该老揪住历史的旧账,时时刻刻、年年月月,像老和尚念经那样,絮絮叨叨,永无休止。不过,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人,抚摸着自己的伤痕,往往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割肉锥心的剧痛。”竹海从记忆中的朔风冷冽的严冬,回到了春光明媚的现实,抹去脸上漫流的泪水,拉着尤瑜的手,艰难地笑了笑,深情地说,“廉价的眼泪,洗不去岁月的累累伤痕,乞丐的悲诉,也不一定能博得善男信女的同情,那又何必让它永远梗塞在心头!好啦,该忘记的就让如流水一般逝去,刻骨铭心的事还应当永志不忘。刚才我和盘将我五彩斑斓的遥远的梦和我昔日曾经拥有的荣光,当作贡品,陈列在你这个草头王面前,究竟是甜是酸,你就好好品尝吧。投桃报李,别后几十年,你青云直上,同时拥有江山美人的温馨的梦,也应该向我这个逃逸天涯海角贰子逆臣,描摹一二。现在轮到你啦,你该老老实实地交代。”
    “有了红玫瑰那张添油加醋、七八分能说出十二分的喜鹊嘴,二十年来,我的行事,今天中午你应该听了个够,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至于说到老实,我以为该老老实实的,不是我,而是你。在到虎岗中学,你与池新荷的幽情蜜意,你全给装进了宝葫芦,现在才漏出一丁点儿气,你又即刻将葫芦口严严实实塞住。竹脑壳,这也算你老实?今天,你不从实招来,我可饶不了你!”尤瑜甩开了竹海的手,在他的胸前击了一掌,以攻为守,笑着反唇相讥道。
    是的,竹海着实是有意抹去这段对双方都很痛苦的经历。如今尤瑜逼着他说,他就只好带着几分苦涩、几分自得的心情,揶揄他:
    “尤瑜啊,你与池新荷青梅竹马,交往十几年,你只想酿出缸缸美酒,没想到,到头来坛坛都是酸醋。我与她萍水相逢,却一见钟情,顷刻间,遍尝到了玉液琼浆。对于这件事,二十年来,我想你一直耿耿于怀。久别重逢,我又怎么能忍心抡起刻薄的栗木棒,打破你的敝帚自珍的醋坛子,而我却骄傲地端起自己心醉的夜光杯,品尝沁人心脾的葡萄美酒,让你觉得无地自容,去钻老鼠洞呢?”
    “哈哈哈哈,新年早过了,真没想到,你还在不厌其烦地翻阅去年那本破旧不堪的老皇历。我愚蠢地造的酸醋早泼了,你精心酿的美酒送给了我。我春风得意占高枝,你却磨牙砺齿,讥诮我无地自容钻鼠洞,你颠倒人牛的位置自己反拉犁,不知自丑反笑别人马面长,恐怕《笑林》里也找不出这样离奇的故事。竹脑壳,你,你不要再胡磕乱碰,将打掉的牙齿,往肚里咽。你就痛痛快快地道出与池小姐花前月下的那些幽情蜜意,高奏出那首你心向往之的高山流水曲吧。”
    尤瑜穷追不舍,竹海已被逼到了墙角,无法再绕弯子,于是他只好和盘托出,娓娓地诉说起他当年痛楚与快意、挚爱与悔恨交织的美如梦幻的故事来——
    尤瑜呀,其实,我与池新荷昙花一现的彩虹般的爱情,透过当时好事者的流言蜚语,你应该了解了一个大概。可是,你还要一再将军,打破砂锅究到底,逼着我说出其间的细微末节,那么,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再钻进醋坛子。事情还得从当年出发防汛那天说起。
    那天午后,我顶着骄阳,循着大路向大堤走去的时候,我不时回头望,新荷竟然像个远送情郎出征的姑娘,久久地伫立在校门口目送着我,好像高高耸立在巫山之巅的望夫石。直到见不到影子,我屡屡回眸,觉得她那双一泓秋水般的大眼睛,还在痴痴地眺望着我……
    为护大堤,后来,我再次跳到激流中,晕厥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红日已窥进西窗。我迷迷糊糊,仿佛听到有人啜泣。睁开眼一看,床前坐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她,泼墨的短发凌乱了,跳动的新月眉紧锁着,秋水明净的眼底,红丝芊绵,簌簌地滴着伤心的眼泪,脸颊笼罩着滚滚的忧伤的云。她是新荷,是新荷!是这些天来,自己朝思暮想的新荷!我忘了浑身的疼痛,立刻像弹簧一般弹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她:
    “新荷,新荷!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特地来看我?真让我感激万分,感激万分啊!”
    “竹海,竹海!你身体无大碍,我这就放心了。”池新荷见我能霍地坐起来,知道我没受重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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