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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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2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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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更全面。反右开始后,左派用六条政治标准这面照妖镜一照,莫石碇凶恶
    的右派原形毕露。日斗夜批,穷追猛打,要他交代自己的罪恶。可是他还冥顽不
    灵,还在摆他的战绩。他反反复复说自己写的大字报共三百零五张,被广播表扬
    二十五次,加上被大组小组表扬,总共一百零一次,仿佛这批斗会就是为他特意
    召开的评功会。经过海浪般的谩骂的冲击,雨点般的拳头的教训,他总算明白了
    这不是为他评功,而是要清算他的罪恶。可是他糊里糊涂写过那么多的大字报,
    情急之下,他哪里还记得;翻出那本厚厚的抄大字报的笔记本,页页遍布';龙蛇
    ';、';蝌蚪';,过了这么多时日,他哪里还认得。于是他只好像大雪天江山一笼
    统那样,凡是别人批斗的,他统统都认账,如果要是有人说他娘偷人,爹做贼,
    他也不会去辩冤。只有几个问题,他心中始终想不通:说他是章(。dushuhun。)伯钧、罗隆基的
    孝子贤孙。他私下里认为,他根本不认识章(。dushuhun。)伯钧、罗隆基,而且连他们的名字,
    自己也写错了,他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儿孙?还有,他觉得党天下的理论,也
    根本没有错。过去,**消灭了反动派,夺得了天下,理所当然,今天应该坐
    天下,党天下应该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怎么会是大毒草?他怎么也想不通,
    党明明白白号召大家鸣放,现在却说这是引蛇出洞?母亲生了他,读初中、
    参加代课才走出家门,难道母亲、家就是藏他这条蛇的洞?在他的记忆里,
    从来都是别人欺侮他,他没有欺侮过别人,他怎么会是咬人的毒蛇?解放前他爸
    是个撑船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解放后才分几亩田地,他怎么会是资产阶级,而
    且是穷凶极恶地资产阶级的右派?他是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整风运动的,而
    且一个月里表扬了他一百零一次,他离当模范只有一步了,他怎么会反党、反社
    会主义?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可是他挡不住轮番轰炸的叫骂,敌不过雨
    点般的拳头,他真的不敢说。他只好左右开弓,劈着自己的嘴巴,承认自己罪该
    万死的死右派。
    只有一件事他很明白,有人说他反党反社会主义,';有组织、有纲领';,曾
    ';策划于密室';,他倒觉得是事实。他目标明确,想将代课教员转为正式教员,
    岂不是有纲领?为此他曾拜匡朗为师,岂不是有组织?他曾与匡朗在宝聚园、盛
    光保吃过饺子、吃过面,商量过这个事,那里人多,虽然不能算密室,但他们的
    的确确策划过。对此,他多次痛痛快快地认罪,可匡朗不买账,大多数人竟古里
    古怪,觉得好笑。连这件他本来明明白白的事,如今他也像掉进了染缸里,糊里
    糊涂,觉得东西南北一片黑。
    就这样,他不明不白地成为了极右分子,十恶不赦的阶级敌人,就这样,他
    不明不白地被押解回农村,交乡管制劳动。既然他是穷凶极恶的右派,上船撑篙,
    像他爸爸走南闯北,他不够格;豆角似的单薄身子,生产队只能算个半劳力,何
    况对阶级敌人记工分从严,他的收入难养活自己。平时干部站稳立场狠狠斗,群
    众划清界限白眼加,父母气疯了,亲戚怕沾边。他像害了麻风病一样让人恐惧,
    哪里还有姑娘瞧上他。一条光棍活到近四十,头白了,背驼了,蓬首垢面,衣衫
    褴褛,痴痴呆呆,煞是个不折不口的的未老先衰的乞丐。雨雪冰霜,雷霆风暴,
    二十二年,凄苦梦魇般的二十二年,终于过去了,老光棍总算熬出头了,改正错
    划,应该平反了。可组织上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是代课教员,没有参加工作,
    不是在职教师;初中未毕业,够不上知识分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当年的政
    策,明明白白地规定,在工人农民中不划右派分子。因此他不是右派,也就谈不
    上改正。错就错在他当年不该自掏伙食费去参加整风学习!
    大家认为,他是错划中的错划,犹如代数式中有两个负号,结果就成了正数,
    组织上没错,是他自己削尖脑袋一个劲儿往右派陷阱里钻,是个没有资格当右派
    的错划右派。他自作自受,还能怪谁呢!后来组织上觉得二十二年的错划,弄得
    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实在可怜,于是破例招工,让他到学校当厨工。可是
    他煮饭,往往下层烧焦了,上层还未熟。经过领导的仔细考察,认定他实在不是
    搞破坏。无可奈何,就让他提前退休。群众都说,领导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31贪吃锅巴闯大祸,送鱼被疑为特务 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41 本章(。dushuhun。)字数:4940

    还有一个神话故事的主人公是范先生,学名范科达,绰号饭锅巴。教书生
    涯已有十多年,年过四十,仍然终日乐呵呵的像个小孩。早年,他父母一个劲儿
    生了七个女,一心要生个传宗接代的,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生下了他这个带把
    的。父母怕他金贵长不大,就一直唤他贱名狗伢子,进学堂后,先生才为他取了
    个学名叫科达,意思是后日通过科举能发达。其实当时中国最末一个皇帝也倒了
    台,科举早废除了,就是他像他的本家范进那样,科考到六十,也永远不会达
    。好在家中的劳作,有穆桂英姐姐们齐努力,他才有机会乐呵呵地进学堂。可他
    天生顽劣,东游西荡,不想读书,读了好几年,才读了《三字经》、《百家姓》、
    《千字文》。笋子没少炒他手掌的肉,膝盖长跪长厚茧,他死也再不入学堂。
    他父亲他不想要他种田,没办法,只好送他到乡间一个花鼓戏班子去学戏。
    可他练功不能吃苦,嗓子又不好,学过三年多,还只能跑龙套。老跑龙套的剧团
    养不起,过了弱冠之年,被戏班遣送回家了。唱戏没学成,油腔滑调倒学会了。
    家里的事天塌下来他不管,整天乐呵呵的,一味追求穷快活。幸喜他在剧团里还
    多认得几个字,家里也没少给乡长、保长送礼,总算谋得了个小学教员的饭碗,
    为了使这个饭碗能有双保险,他爸又活动了当地gmd区党部书记,让他加入了
    gmd。后来,他家的穆桂英陆陆续续出嫁了,家道衰落了,而他青出于蓝而胜
    于蓝,生雌兔崽子的劲头不亚于乃父。家中众口嗷嗷待哺,可他乐呵呵的天性依
    然故我。每次回家,迎着老父的严词厉责,也不顾妻子的婉言规劝,他在黄口儿
    的嘴里,各塞块糖后,就拉起胡琴自唱起他的花鼓调。他已生了六个女儿,妻子
    的肚子又鼓起来了,常与他闹着玩的对他开玩笑:你已经生了六只小鸡婆,是
    不是还想生一打?再生一个就够了。可她们个个是凤凰,你不能说她们是小
    鸡!为什么不生上八个,将来八个郎古子上门,不正好凑齐了一桌?不
    行不行!一张桌子八个座位都坐了,难道要我这个东岳挂坐桌子角?如今筵
    宴用圆桌,一席可以坐十个。你再多生两个,还有你泰山的座位哟。不行不
    行!天上只闻有七仙女,我的老婆怎么能超过王母娘娘生八个?如果你想高攀,
    我就将还在我老婆肚子里的七仙女赏给你!有奇趣的对话,似爆竹的引线,往
    往引来爆炸的狂笑,范科达科举虽不能达,但幽默滑稽却达到了喜马拉雅山
    那样的高度。要是不改行教书而演喜剧,恐怕演艺远远超过人人喜爱的市花鼓剧
    团的解梅精,而与卓别林齐名。
    不过好景不长,风光难再,不久,他的老父母仙逝,妻子又因生七仙女撒手
    人寰,他这才感到过去压在父母、妻子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此时,解放战争的隆
    隆炮声愈来愈近了,他感到gmd已是风雨飘摇中的泥菩萨,自身难保,他这匹
    跛脚马,要另找个坚实牢靠的拴马桩,于是他又跟着地下党迎解放。党和政府一
    时信任他,让他当了中心小学的校长。
    当个小校长也是官,就应该装出个威严的菩萨样。可他还是终日乐呵呵的,
    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牛高马大食量大,又有个嗜食锅巴的怪癖性。解放初期实
    行供给制,教师吃住在学校。每餐开饭第一件事,他就是掀开锅里的软饭铲锅巴。
    他边铲锅巴便学乡下童养媳的带哭的声调,摇头摆尾地唱:一碗锅巴三碗饭,
    三个辣椒亦偏淡。这句俗语是描绘恶家娘折磨童养媳的话(按谐音乡下人说是
    一边蛋,意思为半个蛋)。整句的原意一碗锅巴等同三碗饭,三个辣椒
    没放盐,是说恶家娘每餐只给童养媳一碗锅巴、三个淡辣椒吃。可不懂此地方言
    的人却误认为,让童养媳一餐吃一碗锅巴,外加三碗饭,下饭菜有三个辣椒外加
    半个蛋,生活还不错。于是老师们根据一碗锅巴等于三碗饭这一说法推论,说范
    科达每餐要吃三碗锅巴,夸张地说他每餐吃了十五碗饭?别人讥讽他,笑他,他
    不只跟着笑,还以此为荣,从此他便自称饭锅巴。有人笑着讥讽他:饭锅巴,
    农村里的傻婆娘也知道锅巴只能和水搅拌喂狗,你却硬叫自己吃只有狗才吃的饭
    锅巴?而且还要生下那么一锅狗也不吃的碎锅巴!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而
    他往往针锋相对、振振有词地进行反击:伙计们,你们都喜欢和我逗笑,如果
    我是只能喂狗的饭锅巴,而那么老师喜欢和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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