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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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2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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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认';错';吧!要知道,辩错,那是落雨背稻草,越背越重;认错,才能逐步卸下沉重的包袱。世上糊里糊涂的事多得很,脆弱的血肉,岂能抵抗锋利的指挥刀?要知道,历史上的岳飞屈死风波亭时,当时朝野上下谁敢说他冤?日子长了,时间老人会拂去历史厚积的灰尘,将坎坷的世道抹平的,你就签字吧!
    永远望着曾给自己二次生命的恩人的含泪欲滴的凄伤的眼睛,听着他那如冰下流泉般的如怨如泣的话语,知道他的心也在滴血,他也痛苦地低下了头。经过片刻迟疑之后,他深深向池中伟鞠了一躬,然后又昂起头来,说:
    权力如山,圣命难违,接受宰割,还得谢主隆恩。在权力支配一切、没有民主的国度里,这大概是条亘古不变的规则。首长,老师!是您手把手领我走上革命路,是您千叮万嘱送我走进知识的殿堂,您在我的心田里播下了真理的种子,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您不单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再生父母,为了实现您的意愿,即使要我赴汤蹈火,也理所当然,何况眼下您是为了让我摆脱目前的困境才这么说的。我感谢您还来不及,怎么还能违抗?只是此刻我记起了亚里斯多德的一句话:';我爱老师,但我更爱真理。';孟子也曾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布鲁诺在鲜花广场的熊熊烈火中还在高呼:';火不能征服我。';我怎么为了能一己之私,屈服于权力的重压,而违心地亵渎真理呢?我承认所谓反省材料中说过的话,表达了我的思想,但我不认为那是毒箭,而是真理,或者至少可以说,大部分是真理。为了保卫她,即使要我献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何况我没有杀人放火,后果远远没有那么严重,处分重一点又算得了什么?陶渊明曾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又说';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于是他决心';归田园';,去守住他的';后檐';';榆';、';堂前';';柳';。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的心情与陶渊明的相同。所不同的,是他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而我则不计荣辱,不计报酬,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党和人民,做个真正**员。可是如今竟被';乡里小儿';所迫,我视为第二生命的**员,也会被开除,使我成为了行尸走肉,我还留在这不能战斗的岗位上干什么。因此,如果组织上开除我的公职更好,因为我本来就是农民的儿子,与他们一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就如鱼得水;而与知识分子,特别是陶渊明斥为';乡里小儿';的人渣,虚与委蛇,我格格不入。我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才是最佳的选择。如果组织上还要保留我的工职,继续当老师,那就请你务必向组织转达我的这层意思,千万别让我留在教师岗位上。
    永远,我答应你。可我只能力争,不能说保证。因为在目前的中国,胳膊拗不过大腿,权力可以扭曲真理。一把手的意志重于泰山,他即使信口雌黄,你也得把它当成圣旨,认定它是真理,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今天,面对你的铮铮铁骨,虎虎生气,我汗颜锥心,无地自容。你是我的真正的老师,我才是你的学生。在关键时刻,在迷茫的十字路口,是你为我指明了正确的道路。此时,池中伟久久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用手连连轻轻地拍着永远的肩膀,无限深情地说,永远,要坚持真理,但也要保重自己!我们就此分别,但愿不是永别!
    池中伟说完,转身就走。永远面对朔风,望着萧萧哀鸣的白杨,望着身材单薄、步履艰难的老师,热泪盈眶,浑身颤栗……
    整风结束,永远受到劳动察看的处分,被开除党籍,撤消教导主任职务,戴上右派分子帽子,回校教书。回校的那天,已是三月末尾,萧索的田野,渐次新绿。下午到家,他的矮小却不失精悍的妻子,早已将简单的行李打成了包。一只笼箱里装着他们的衣物,上面搁了个袋子,装着未吃完的米;一只板篾箩筐里满装着尹远的书,上面搁着一根黑漆栗木短棍。床上放着两个被包,被包上搁着条新削的竹扁担,蒸钵、碗碟已砸得稀巴烂,陶瓷片撒满了一地。垂头丧气的永远刚进门,屁股未沾凳,水没喝一口,裤腿已扎好的妻子,就急忙催他说:
    永远,时间还早,我们赶快走!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21绝尘网永远归故里,怕蛮棍赖昌夹尾逃 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5 本章(。dushuhun。)字数:3290

    同道回来的老师知道永远妻子的风风火火的性格,连忙过来拦劝:
    嫂子,永远还是过虎岗学校的教师,怎么能跟你回家?
    什么过虎岗,分明是口茅屎缸。你干干净净走进来,就得臭气熏天走出去。永远中了邪,走错了路,掉进了这个茅屎缸。如今我要带他回家去,用家乡最干净的泉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洗去他身上的粪泥污水。你们,你们劝什么?永远的妻子怒气冲冲地说。
    见此情状,早有人去飞报分别升任校长、教导主任的赖昌、劳昆。此时,赖昌正用姚令闻交给他的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打开窗户,坐在姚令闻惯常坐的的转椅上,望着窗外漫天的落日余辉,自我陶醉。他清楚地记得姚令闻交钥匙时,洋洋得意地对他说的话: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奴才要得志,全靠主子栽陪。只要主子有肉吃,奴才免不了有汤喝。如今这校长宝座属你了。今后,只要你像忠实的奴仆看家的狗,死心塌地地跟定我,我能步步升迁,你也会紧紧跟随,当科长、局长,那是坛子里捉乌龟、顺理成章(。dushuhun。)的事。你回学校,替我看好学校的门,管好学校的人,这学校就是你的了。他想起那天姚令闻以主子自居、把他当狗当奴才的的狂傲神态,也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不过,他能坐上校长宝座,又使他孤芳自赏起来。他幽幽寻思:我是他的奴才,他的狗,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当上了学校的龙头老大,才是最有价值的事。今后,学校的老师,不就是我的奴才,我的狗?作别人的一条狗,换来自己拥有几十条狗,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从今往后,我想要谁,谁还敢说';不';?欧晴,她是唐僧肉,姚令闻想吃,我不敢与他争,劳昆想吃,那就让他们去龙虎斗。至于彭芳嘛,肥肉虽然被那该死的黎疾吃去了,可剩下的让人垂涎三尺的香甜可口的汤。我一定要喝,我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还敢与我争?赖昌将脚搁在办公桌上,让身子在转椅里来回悠悠地左右摆动,眯缝着的微笑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袅袅升腾的烟卷的青烟,仿佛自己的灵魂也似一缕袅袅的青烟,升腾到了天河旁边,正与浅笑的织女地惬意地调情呢。
    劳昆坐在教导主任的办公桌旁,丝丝笑意挂在眉梢,浮在脸上,他头脑里也呈现出种种梦幻:过去,欧晴一心想缠绕着永远这座大树,如今雷霆风暴,大树摧折倒了,藤萝委地,他乘虚而入,欧晴这根青藤定会紧紧地攀附着他,他就成为唯一支撑这可爱的青藤的大树。
    来人的报告,如渔阳传来的一声动地鼙鼓,惊破了他们的霓裳羽衣曲般的美梦。他们火急赶来,正听到永远的妻子在破口大骂,他们的怒火顿时从心里升起:一个右派分子的婆娘,居然还这般猖狂,那么今后他们还怎么能牢牢控制这个学校!赖昌怒目横睁,分开围观的人群,走上前,双手叉腰,厉声喝道:
    你这恶婆娘,竟敢在我们学校撒野,那还了得。老师们,把她轰出去!
    赖昌,你这只癞皮狗!你来得正好。你丧尽天良,干尽坏事。姑奶奶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她从行李担上掣起短棍,让它转得忽忽作响,好狗不挡道。你再胡来,老娘一棍打断你的脊梁骨,看你还怎么猖狂?说完,她怒不可遏,掣出棍拦腰打去。
    劳昆见事不妙,急忙从旁抓住她的短棍,赖昌才免遭此劫。此时,赖昌也醒悟过来,这婆娘是从武术之乡来的,她在学校文艺晚会上的精湛的武术表演,曾让人倾倒。莫说是赖昌,就是两三个威武小伙子,也不一定不是她的对手。过去,她连丈夫都敢打,她怎么会把他赖昌放在眼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见大家拉住了她,赖昌这才频频反顾,且骂且退,像只落水狗,夹着尾巴逃走了。围观的人讪笑着,心里暗暗地说:
    恶狗怕蛮棍,一点也不错。对于这种恶狗,只有打断脊梁骨,才不会乱咬人!
    劳昆见她如此凶狠,也吓得屁滚尿流,心里想好的恐吓她的话,早已不见了踪影。顷刻间,张牙舞爪的恶狼也变成了摇尾乞怜的狗,他涎皮嘻脸地劝她说:
    嫂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是家属,天管不着,地拉不住。可是,可是,永老师还有个工作,是教师,他又怎么能跟你回去?
    老棍子,永远在家是土改根子,贫农爹爹。你想欺侮他,也不洒泡尿照照,你算什么东西!
    嫂子,我的确不是什么东西,哪里敢欺侮大哥?可如今大哥他,他,他是右派,是资产阶级右派,是阶级敌人,你懂吗?大家管你不着,可管住他绰绰有余啊!劳昆话里藏骨头,阴阳怪气地说。
    这么说知识分子属资产阶级,对吗?还在参加县里整风以前,他曾听丈夫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她还曾反驳过他,说他昨天还是农民,讨米的叫花子,到现在还穷得叮当响,今天竟变成了资产阶级,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她真没有想到这个笑话,竟成了铁一般的事实。因此她就这么质问劳昆,不过,你是教师,也是知识分子,不也是资产阶级吗?怎么竟像疯狗一样凶恶呢?
    是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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