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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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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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狡黠的批判家,拿他丝毫没有办法,最后也不得不在一阵发疯似的狂叫之后,
    不了了之。
    至于黎疾,鸣放中,他每天都有三多:喝水多,上厕所多,钻被窝多。赖昌
    曾在小组会上,多次点名要他鸣放,他始终牢牢记住林老师的话,记住魏征尸骨
    未寒,唐太宗就毁婚仆碑的事。鸣放时,国家大事不沾边,零零星星的鸡毛蒜皮
    的事,不厌其烦地反复说。什么大师傅炒菜,火候应该适度,牛肉应该炖烂些,
    青菜不能炒得过熟。什么厕一日三餐很不方便。
    反右开始后,虽然赖昌他们也死死抓住这些不放,上纲上线,说这是污蔑今
    不如昔,攻击社会主义;把党的正确领导丑化成不会炒菜的厨师,胡说外行不能
    领导内行。他们捕风捉影,小题大做,罗织罪名,多次将这些材料上报,可五人
    小组因为材料不足没有批准。姚令闻知道了这事,骂他们是猪脑子,办不成事。
    说这些材料只不过如针尖,如麦芒,下的是毛毛雨,掂量起来没有分量。光凭这
    点材料,县里领导整风的五人小组当然不会划他作右派。打草惊蛇,画虎不成反
    类犬,反而会让黎疾溜掉。要他们再大量搜集他的幕后材料,并且阴阳怪气地对
    他们说:对文人嘛,就要在他写的文章(。dushuhun。)上面做文章(。dushuhun。)。《中国青年报》著名记者
    刘宾雁、王蒙,不都是因为分别写了《在桥梁工地上》、《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
    》,而被划为右派了么?黎疾喜欢写诗作文章(。dushuhun。),从他的诗文里开刀,就一定可以
    找到他大量的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证据。就说他在自己的婚礼上朗诵的诗篇中说
    的';严冬的朔风,将冷酷的冰雪,撒向大地,统治着整个人间';,把我们党领导
    进行的翻天覆地的革命斗争,污蔑为';严冬的朔风';、';冷酷的冰雪';,不就是
    他恶毒地攻击党,攻击无产阶级专政的有力证据么?你们要多动脑子,掘地三尺,
    就要把这方面的材料挖出来。姚令闻一声令下,他们如捧圣旨,立即执行。首
    先找来了《教工生活》,夤夜研读他的两篇创意小品。他们的智商本来低下,兼
    之平日没有读书的习惯,还未看上几行,上下眼皮就打死架,张口就哈欠一串串,
    好像在读无字天书,什么也不明白。但这是政治任务,也只好硬着头皮仔细读。
    通宵达旦几昼夜,讨论来又讨论去,总算找到了一点门道。在大海里捞到了一只
    虾公脚,他们就说找到了镇海神针。他们说,说小品文《横亘的天河》把**
    的正确领导,污蔑为马文才式的愚蠢的统治,恶毒地攻击党的领导是外行,不能
    领导中国革命。说马文才设关立卡,检查梁祝信件,是污蔑我们社会主义祖国,
    没有通信自由,恶毒地攻击无产阶级专政。《武大治店的秘诀》,更是恶毒污蔑
    丑化党的领导是武大,妒贤嫉能,只重用奴才,容不下人才。
    他们觉得材料还不扎实,赖昌还回到学校,翘开他的门,拔掉笼箱的锁,把
    整个房间搜查遍。最终从黎疾的笼子底下搜出了一本精装的笔记本,顺手拿走中
    间五十块钱的公债券后,打开笔记本一看,厚厚的一本,多为摘抄的古今名家的
    诗文,大多数他们都不懂,不过标题底下都标有作者的姓名。屈原呀,司马迁呀,
    李白杜甫呀,苏轼辛弃疾呀,鲁迅郭沫若呀,乃至外国的诗人,如拜伦、普希金、
    惠特曼,应有尽有,真是琳琅满目。他们想,总不能把尽人皆知的古代名人、现
    代名家,与不为他所知的外国名家,统统划为右派?或者把这些作品(。jizhanhuang。)说成是黎疾
    写的,并据此把他打成右派?这样,别人也不会信服,会闹出笑话来。好在还有
    一些未署作者姓名的诗文句子,这应该是他写的。可惜这些大多是颂扬**、
    毛主席和劳动人民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说这是右派言论,未免牵强附会,
    也不能令人信服。他们横看竖看,似寻针芥,他们总算从如芝麻涌动的文字中,
    找出了几首没有署名而又意义似乎了了的诗来。他如获至宝,即刻把它们用红线
    条醒目地圈出来,好像警察抓住了逃犯,用镣铐牢牢铐住一样。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18人生千姿,上达天庭路窄;右派百丑,涌入地狱门宽 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1 本章(。dushuhun。)字数:3412

    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泣下。
    白杨她,一柄绿光闪闪的长剑,孤伶伶地立里在平原,高指蓝天。也许一场
    暴风雨会把她连根拔去。但纵然死了,她的腰也不肯向谁弯一弯。
    藤他纠缠着丁香,往上爬,爬……终于把花挂上了树梢。丁香被缠死了,砍
    作柴烧了。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窥视另一株树……
    仙人掌它不想用鲜花向主人献媚,遍身披上刺刀。主人把它逐出花园,也不
    给水喝。在野地,在沙漠中,他活着,繁殖着儿女……
    他们像拷问最顽固的犯人,每一个字都提出一串串疑问。他们的想象力,如
    蓝天、大海,是那么广阔,终于从九天、从海底,找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们认为,原来这些都是些伪装得最巧妙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的毒如蛇
    蝎的毒箭。
    前不见古人,在他的眼里,秦王汉武,唐宗宋祖,一钱不值。五千年的
    灿烂辉煌的中国历史,犹如大沙漠,静寂寂,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后不见来
    者,在近代,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乃至我们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伟大的中国**、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社会主义建设的辉煌成就,他都没有
    看在眼里。而对我们工作中出现的不可避免的某些错误与暂时的困难,却耿耿于
    怀,竟至苍然泣下,真是鳄鱼的眼泪。这是一株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的大毒草。
    绿光闪闪的长剑,不就是流着绿色毒液的的毒箭么?高指蓝天,不
    就是指向党领导的人民的蓝天——新中国么?他把神圣的社会主义革命,污蔑为
    暴风雨,真是反动透顶。他赌咒发愿到死也不弯腰,真是顽固透顶的死右派。
    他把一心向党、追求真理的革命者,污蔑成缠死树的藤,诅咒顶天立地
    的中国**是被缠死的、只能作柴烧的树,真是恶毒至极。他对主人
    ——伟大的中国人民,不献鲜花,只用毒刺,何等凶恶!他被逐出社会主义花园,
    还要在野地,在沙漠中活着,繁育儿女,长期与人民为敌,继续反党反人
    民,真是猖狂头顶,死不悔改!
    他们把着所有的材料罗织起来,分量比以前的增加了好几倍。上报整风五人
    领导小组,好几个小组成员是南下干部,才摘下文盲的帽子,对于诗文一窍不通。
    他们说,能在笔头上耍花腔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材料还未读完,组长就提
    议通过,将他划为右派。其中也是五人小组成员的副县长池中伟,忐忑地提醒大
    家,古诗《登幽州台歌》是唐朝诗人陈子昂写的,《白杨》等三篇散文诗,是现
    代诗人,如今被划为右派的流沙河写的,不应该算作黎疾的毒箭。当组长的是南
    下干部,县委书记,他即刻义正辞严地予以反驳:知识分子总以为自己认得几
    个字,就该翘尾巴。他们以为指桑骂槐,就能逃过我们工农的火眼金睛。其实,
    知识分子最无知识,韭菜麦子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分辩左派和右派?古人的、
    现代右派分子的反动诗词,他抄下来,那就说明,他的思想同样反动,就与这些
    反动分子共裤连裆,是一窑烧的货。储安平叫嚣';党天下';的谬论,下面的人照
    着说,照着写大字报,他们不都照样是右派,他为什么就能例外?再说那个什么
    什么陈子昂,这么反动,在唐朝就应该打成右派。要是他活的今天,他就打不过
    我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他这个死右派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中伟同志,在这思想
    革命的非常时期,你呀,你呀,可千万别坐歪屁股趟浑水。池县长自知孤掌难
    鸣,且书记已警告他不要与右派分子共裤连裆,他也只好缄口噤声,嘿然通过。
    材料批下来了,斗争的风暴即刻刮起来了。可强按头项不低头,猛压肩膀他
    不弯腰。两人反扭手臂,几个人按头压肩,一人猛踢膝弯,如阉马宰牛,这才使
    他双臂后拉高出头,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成了标准的喷气式。鼻青了,脸肿
    了,遍体鳞伤了,头如蒸笼冒热气,汗似河溪水往下淌,可他就是一口咬定不反
    党。
    姚令闻知道他的倔脾气,他宁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违心的假话他不愿说
    半句。左派的做贼心虚的结结巴巴的口诛笔伐,怎能敌过他的伶牙俐齿。最后还
    是姚令闻使了鬼心眼,找到彭芳,晓以利害,要她去劝说黎疾。彭芳也明知黎疾
    没有错,但是,当年他爸爸血淋淋的残酷现实,还历历在目。好汉不吃眼前亏,
    何必屈打才成招。只是彭芳劝他的话还没开口,他就眼冒火星怒气冲:是党的
    领导我才翻了身,有党的领导,我才走上革命路,我为什么要反党?赖昌劳昆算
    什么,偷鸡摸狗,下流无耻,他们知道什么是革命?他们知道什么是诗文?真是
    天瞎了眼,地闭了嘴,如今贼喊捉贼,他们居然教训起我来了。我宁肯玉碎,不
    为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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