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12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榭觯贾貌槌辂o的家。原来大多数小组成员对要划洪鹢的右派还心存疑虑,如今得知这一情况,个个则同仇敌慨。他们没有料到,平日大家一致认为一心为公、疾恶如仇、正直善良的偶像,竟是个伪君子,地地道道的**!于是,一致决定,立即查抄。李健人命令胡洁领着几条听话的狗,浩浩荡荡冲到洪老师的房门口。
    其时,洪鹢正在阅读《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问题的问题》中的六条政治标准,心想有经验的法官,根据详细的法律条文审理案件,有时判案也会出错,就这么简单粗疏的六条,让不知法律为何物的法盲,根据鸣放中的片言只语,去判断几乎包罗万象的思想言论的是非,而判断谁是阶级敌人,怎么不错误百出呢?只有这么六条,没有细致翔实具体规定,谁提了党的工作的意见,谁对领导提出批评,都会被斥为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言论?有了这六条,任何人的和风细雨的发言,也会招致狂风暴雨的打击。他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他们无论怎么样粗暴地对待自己,都无所谓。可大多数人儿女成群,一旦无辜遭殃,划入另类,株连所及,就会家庭破碎,难以生存。因此,他真想豁出去,为受害的人说几句话。
    “洪鹢!你,你走开。我,我们要,要抄你,你的家!”正在这时,一群人闯进了门。走在最前面的胡洁,扎脚勒手,颈上青筋如豆角一样凸起,牛吼般地嚷道。
    听到牛吼,洪鹢极其愤怒,准备回敬他几句教训的话。但又觉得,他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是自己种下的苦瓜结出的苦果,自己也不无责任。于是,他又竭力压抑自己的狂躁的情绪,语重心长的轻声呵责道:
    “胡洁,你要抄家?你知道吗?就是在封建帝王统治下,也只有犯法的罪臣才会被抄家,而且操家的人手上,还要有皇帝的谕旨。你告诉我,我究竟犯了什么法?你们手里是不是有公安局的公文?”洪鹢如剑似霜的炯炯目光严厉地逼视着胡洁,胡洁就像个打足气的皮球,突然被刺破,立刻蔫扁了。他一边讪讪地往后退,一边吃吃地说:
    “我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这,这个……”他瞪眼鼓腮,红着脸,急得说不出话。
    打头阵的先锋招架不住,中军元帅便立即顶上去。李健人扒开众人,站到洪老师面前。倒竖逗点眉,黑着三角脸,阴阳怪气地训斥胡洁,说:
    “胡洁,怎么能这样和老师说话?太无礼貌,太无规矩了,还不快点退下去!”转而又对着洪老师,敛起嘴角,露出黄牙齿,很不自然地笑着说,“洪老,这是上面的指示,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啊。您就让我们进去随便看看,画个卯。”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12神秘的旗袍露面,高傲的头颅点地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8 本章(。dushuhun。)字数:2743

    “李健人!胡洁要抄我的家,他们人多势众,横蛮无理,我无可奈何。可你是学校的领导,懂得国家的法律,也要抄我的家,那你就是身由自己,有可奈何,无法无天啊!”洪老师简直气炸了肺。他不由自主地紧绷着铁青的脸,额角凸出的条条粗筋不停地蠕动,呼吸粗重短促,他十分生气,又十分伤感地说,“姑且不说我们曾经是师生,就是普通的同志,也不应该袭击如此突然,相煎如此急迫!你斥胡洁太无规矩,那你就应该很有规矩了!我说的不是传统的师生之间的规矩,而是我们党我们政府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崭新的规矩。也就是毛主席说的正确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现在我问你,我究竟是人民,还是敌人?如果是敌人,那你得拿出专政机关的凭据。何况,即使是敌人,没有公安部门的搜查令,谁也不能私闯民宅,强行搜查。要知道,各级党政部门(不包括专政机关),都没有抓人抄家的权力。他们只能对人作出组织的决定。也就是说,李健人,今天你可以给我作出记过、降薪甚至开除的决定,可你没有抓我、抄我的家的权力。这就是我这些天来,我反复阅读《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的报告》的收获。李健人,如果是组织调走或开除我,不用大家操劳,我们马上卷起被窝走人;如果要抄我的家,请出示公安部门的搜查令。但如果没有搜查令,就请你于户外止步!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为了捍卫毛主席规定的正确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的新规矩,我宁肯玉碎,不求瓦全。希望你我都能尊重自己。”说完,洪益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李健人早已料到洪鹢的态度会十分顽硬,故此组织了一个庞大的打虎队伍;但他没有料到,洪鹢竟如姚令闻说的如峭壁坚岩,无法摧毁。他也更没料到,他组织的队伍似暂时凝聚的一团雪,竟至如此松散。原来兴致高昂的同来的人,渐渐情绪低落,讪讪地离开了。他连忙叫住刚要拔腿的胡洁和另个一年轻人:
    “胡洁,洪老师要休息了,你们要好好伺候。”说时,他眨眼努嘴示意,要他们守在门外。接着又弯腰面向窗户里说:“洪老,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一定会办得很好,因为他们都是您老人家的学生。”
    “畜牲!你给我滚!”洪鹢听到这些家伙像猫玩弄老鼠一样,以胜利者姿态,故意讥讽被俘获者的那些狗屁渣滓话,几乎气得发疯了,因为他们都是他曾经寄予热切希望的学生。故此他一反往日彬彬有礼的常态,粗暴的骂起来了。大概他们又鬼鬼祟祟地嘀咕了一阵之后,窗外寂然了。大概李健人走了。
    洪鹢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简直像棵被狂风刮倒在地的狼藉不堪的大树。可是,他心里却好像长江黄河,仲夏水满,掀起了滚滚滔滔的波浪。四十多年来,他一直认为,中国积贫积弱,备受帝国主义的欺凌,就是因为缺科学,少民主,实业不振。中国不缺人,就缺崇尚科学‘提倡民主‘振兴实业的人才。为此,他抱着教育救国的梦想,大力兴办教育。为了实现培养这些人才这一目标,他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
    在北大,文学本科学业后,又经历了三年硕士研究生的生涯,七年中。他与长风、王琴,志同道合,夜以继日,潜心钻研研究中国和西方的教育。他曾征得留日时参加了同盟会的哥哥的同意,准备破产兴办学校。首先从办师范教育着手,扩展开来,再办中小学,乃至大学。可后来他们的三人同盟拆散了。王琴在回东北老家探亲时,被蹂躏我东北人民的日本鬼子糟蹋了。她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抗日联军,浴血在东北战场。爱人被日本人污辱的残酷现实,使长风清醒地认识到,在当时的中国,振兴教育并非长策,也不可能实现。他决计投身新闻事业,以自己的笔当枪,与日本强盗,与压榨中国人民的官僚地主豪绅,与一切黑暗势力斗争。因此,他奔赴了国内革命战争的战场。这样,在振兴教育的征途上,便只有他洪鹢孤军作战。
    在他极度苦闷徘徊的时候,他遇上从英国讲学归来的老舍,介绍他去剑桥大学讲授中文。他差一点登上了远航的海轮。他耳边响起了长风的让他揪心的话:“在我们可怜的祖国母亲危急存亡之秋,作为她的儿子,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离开她。否则,就是逆子,就是犯罪!”长风的话打消了他出国排遣郁闷的念头,他应约来东海的光华大学任教。他专心致志教学,一心一意育人,向学生灌输救国救民的真理,要他们做支撑倾危的祖国大厦的顶梁柱。他与学生一道,严寒里,冒着gmd军警的水龙头冲来的水柱,高呼口号;酷暑中,也曾与工人们手拉手排成方阵,抗击军警的马队冲锋。
    七七事变后,上海沦陷了。他回到家乡执教昆师,决心从办好师范着手,振新昆阳教育。他觉得,他孤零零一个人,除了口里吃的,身上穿的,别无他求。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国家,献给教育事业,献给一切需要帮助的人,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因此,解放前的十几年,他没有领学校一分钱的工资,倒还不断地拿出钱来资助贫困的学生。解放后他拿的工资的大部分,也是替学生排难解困。就是李健人和胡洁,他也曾多次帮助过他们。个人修养,他虽不能说做到了吾日三省吾身的境界,但总算能经常反躬自问,洁身自爱。即使偶尔不慎出点小错,一经发现,即刻改正。他扪心自问,道德学问,在昆师,应该说可以为人师表。
    在几十年的曲折经历中,他时时沐浴着党的温暖的阳光。在他甘冒死亡威胁与工人一道同gmd军警搏斗以后,基层党组织也曾准备吸收他为光荣的**员。但东海市党的最高领导认为,以他的地位、学识和在社会上的影响,留在党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样,他虽然留在党外,可始终与党风雨同舟。嗣后由于基层党组织遭到破坏,负责人牺牲了,档案毁掉了,他与组织失去了联系。回到昆阳,他也曾多次向组织提出了入党的申请,昆阳地下党多次慎重研究,认为他完全够党员的标准,应该批准他入党,但又觉得,他留在党外,能团结更多的社会各界人士,发挥一个党员所不能替代的作用,就让他做一个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他自己一贯视党为母亲,把党的事业看得高于一切。他怎么会去疯狂地攻击自己的母亲?他怎么会是资产阶级右派?为什么这几个他曾经帮助过的学生始终揪住他不放?他们究竟要揪住他什么?但他随即又自笑,自己虽没有入党,可几十年与党风雨同舟,知道党内的领导人借整风之机消灭异己,以巩固自己的独尊的权力,这又不是第一次,因而他曾庆幸自己抗日开始后,没有去延安,远离了被“挽救失足者”的遭遇。因而他常常聊以自慰,解放后他不去省城大学及回东海光华大学任教是正确的选择。可是谁又能料到,如今处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