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也没人这样叫你,臭老头。”夏黎撇着嘴抱怨,不过也看不出有多么生气的样子。何随觉得在这夏予眠面前,夏黎的年纪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就跟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似的,只是在耍耍小性子。
“小宝,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这坏小子的关系呢。”
夏黎一把搭住何随的肩膀,不满地瞪着夏予眠:“这是我家小随随,你有什么意见吗臭老头。”
夏予眠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逮着何随看了又看,不敢置信地问夏黎:“小宝,这、这、这难不成就是你找来的媳妇?”
夏黎的脸一下黑了:“老头子你脑子坏掉了吗!”
“既然不是你媳妇,我不记得我还养过另一个小孩啊……”
何随懒得再听着两人没营养的对话,推开夏黎问:“这个人……和你……”
夏黎仿佛这才想起来介绍,指着夏予眠淡定自若的说:“他啊,他是我家老头子。”
“谁?”
“我家老头子,我爸。”
“不是你哥?”
“我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那么老的大哥!”
何随有种自己被耍着玩的感觉,老?这个夏予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老,看样子和夏黎根本只有五岁之间的年龄差。难道他五岁就把夏予眠给生下来了,白痴才会相信。
“对了,你说你来找老头子,你怎么会知道老头子?”
何随更加怪异地看着夏黎,难道他就不觉得自己有个长相这么年亲的爸爸很奇怪吗?或者是他的眼睛出了问
题,夏予眠本来就是白发苍苍的模样,而只是在他的瞳孔中成像错误。
“他,真的是你爸?”
站在一旁的夏予眠先炸毛了:“小子,你弄坏了我的门现在又来怀疑我的父子关系吗,我哪里不像小宝他爸了!”
何随很想回答哪里都不像。
经何随一提醒,夏黎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也只是说了一句:“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臭老头都七老八十了。”
你都不觉得你爸七老八十了还长得这么年轻很奇怪吗?何随看着夏黎,却最终没有问出口。这不是普通的家庭,所以也不该用正常的思维去对待他。何随很容易地就说服了自己,夏予眠什么年纪什么外貌都和他没有关系。
“于是这边怎么了?”夏黎终于将话题引回到了正道。
“我把你爸的门弄坏了。”何随照实说。
夏黎回头看,恍然大悟:“我说刚才怎么那么大的声音。”
“我就只拍了两下。”既然夏黎在这儿,何随就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夏予眠也记起这回事了,一张脸又凶了起来:“小宝,这门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被这小子弄坏了,就算你和这小子有点关系……”
“你是被一扇门看着长大的?”何随问夏黎,带着促狭的笑意。
夏黎郁闷了……他一个大好青年,可不想和一扇门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老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破门该换了,就只知道上漆,谁不知道里面早就烂透了……趁这个机会换了才好。”
听了夏黎说的,何随也就明白了,敢情根本不是他的问题。也是,就算他力气再这么大也不能三两下就摧毁了一扇大门,也就是说这门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夏予眠看到儿子不和他站在一边显露出不高兴来,委屈地一个人咕哝:“哼,小宝大了,开始吃里扒外了,枉费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别管他,他就是这样。”夏黎受不了地说。
“你爸,挺有个性的。”何随斟酌着评价了一句。
“说什么,你这没礼貌的小鬼,肯定就是因为和你这样的家伙呆在一块,小宝才会被带坏了。”
何随沉默了,他,带坏了夏黎?那个不正经的花花公子能被他带坏,他望向夏黎,对方摊摊手,露出与我无关的无辜笑容。
“算了算了,看来你们是一伙的。那门就不用赔了,不过等会你要帮忙重新安上去。”夏予眠正色说。
“爸,你真不打算换吗!”夏黎受不了道,终于改口不叫老头了。
何随忍住脸颊的抽搐,看着夏黎正经地喊夏予眠爸着实是件令人难以承受的事。
夏予眠瞪了夏黎一眼:“这事你不用管,好了好了进去继续吧……”他不耐烦地说,顺带嘱托了何随一
句:“你说你是来找我的?那你在这等着,都事完了我再和你好好算算账,记住了没,千万别逃跑!”
夏予眠一挪脚,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马上也走开了。
夏黎也为难地对何随说:“我还有点事,等结束了再招呼你!”夏黎正说着,夏予眠已经在里面喊他了,他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与他那年轻的爹汇合。
门梁上被临时挂上了一块大黑布,何随又只听到嗡嗡的声音了。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到他们出来,天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何随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点动静。他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大腿,随着视线往上,他见着了何倚风的脸。
何倚风的脸色实在是难看至极,惨白中泛着青,全身上下都在打着颤。看上去非常难受的样子。
何随还没问,何倚风就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了:“我、我看你、这、这么久没出来……呼……以为你出、出了什么事。”
何随顿了顿:“我没事。”而且还精神百倍地推到了一扇大木门。何随在心里补充。
“哦……”何倚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问:“那你、你见到那个什、什么大师了吗?”
“……见到了。”何倚风勉强应答,夏予眠实在无法让人产生安全感。不过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他是夏黎的父亲,根据夏黎不一般的身份推断,夏予眠在他们家中的地位应该也很高。而且也应该是陆离的长辈,这样的话,技术肯定会比陆离强上那么一些的吧。
何倚风没有听出何随不寻常的口气,他抬起头,才看见前面的景象,一大块黑色的布遮挡住了屋内的情景,只有一些模糊的絮语通过空气传递过来。
何随看何倚风弓着身子,五官始终紧紧地皱着。
“你是不是很难受?”
“这、这里有什么东、西让、让人不舒服……。”何倚风连说话都很勉强,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这是一件十分疲累的事。
何随皱着眉,可以猜想,这房子就是夏黎那一灵异世家的据点,里面现在肯定有许多些专业人士,房子肯定也经过了特殊处理。换言之,这儿存在的不都是一些消灭鬼怪的东西吗……连小小的几张符都能让何倚风难受,更别提直接跑到本家来了。要是换一种情况的话,肯定就叫做自投罗网了,当然不好受。
想到符,何随警醒了,他可不喜欢何倚风再变成那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一团黑雾似的东西果断挑战人的承受极限。
里面一时半会肯定也好不了,何随对何倚风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虽然等下要再走一遍那长长长长的巷子实在令人烦躁,何随更不希望面对何倚风的异变。
何倚风巴不得离开,当然点头了。
还是不很放心,何随干脆让
何倚风现出了实体来,反正这个地方也见不着什么人。而且捉鬼降妖的分坛总部在这,想来周遭出没的也都是一些相关人群,将何倚风暴露给他们应该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难得地并排走着。
何随的记忆中还没有这样的场景。这种悠闲的一起散步似的的感觉,放在以前,根本无法想象将来的某一天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并没有怎么说话,巷子里只有一人的脚步声。何倚风虽然有了实体,毕竟不是真实的,所以也没有真实肉体那样的重量,所以他踩在地上静默无声。
何随有点担心何倚风,总是时不时地看一下他,随着离身后的房子越来越远,何倚风的状况看起来好了不少。
这好像是两个人最对等的时候,终于成为了一个平面,对折起来的话,能够密实地重合,无论是眉眼轮廓还是动作。
何随用眼角的余光瞧见何倚风的笑容,美好的弧度在他的嘴角荡漾开,仿佛凝滞在脸上的死亡的僵冷之气也被蒸发了,温暖的,像五月的风一样。
咧开的嘴角露出一个小缝隙。何随莫名地想起了唇齿相贴时的感觉,冰冷的柔软的,被自己呼出的热气制造出的温暖,冷热的相溶,就像回到了他们还未出生时,还未分离时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何随问。
何倚风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来,目光安静地贴在何随身上,许久许久之后才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很高兴吧。”
如同久在黑暗中的人短暂地被阳光所照射。
那得以暂时忘记的阴霾,仿佛得到了救赎一样。
“能够在最后遇见你,也许也是幸运吧……”何倚风回头重新直视前方,让前一秒低沉如喃喃自语的声音,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二十八章
何随回去了车上坐着,决定先睡一会,噩梦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何随总感觉睡眠不足,醒来往往愈加疲惫,却又忍不住犯困。
梦里的一切都是灰黑色的,倒塌的建筑,沉默的人,如同大火燃烧过后所造就的废墟,令人窒息绝望的烟尘还在空气当中弥漫。
何随再次看见了那幢房子,在废墟之中孤零零地竖立着的房子,包裹着黑色的表皮。
脚步不自觉地向着房子而去。
越近越大,越近越大,可是仍被吞噬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何随却没有感到陌生,因为他的人生近一半的时间都在那房子中度过,那里的一砖一墙,每一个棱角的弧度,他都曾细细的抚摸过。
突然间,他又一下子站在了门前,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身后,巨大的圆月悬挂于空中,一束清冷的光绕过身体,照射进推开的门缝之中。
是谁的眼睛,扒住了门缝朝里偷窥。
是谁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