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山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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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山监狱-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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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抽了一根不过瘾,差点连瘸子扔掉的烟头也一起嘬了,瘸子又递给他一根,笑说这也是无偿奉献,以後想抽烟就来找自己。
    大概是瘸子态度挺和气,那小子忽然转头问道:“大哥,你叫啥名?”
    “我姓唐,你呢。”瘸子回答。
    “我叫那石,石头的石。”
    “哦,那石,那时,”瘸子笑道,“我说谁给你起的名字,还挺有诗意的。”
    “我爸,”那石挠挠头,“他嫌自己名太土,非要给我俩起个好的。”
    “你俩,难道你还有个弟弟叫那一刻?”瘸子重新的点了根烟。
    “没有,是我哥,”那年解释道,“我有个哥,叫那年,也挺好听的是不?”
    烟直接从瘸子嘴里掉在裤裆上,烫出个黑洞。
    “你哥叫什麽名字。”瘸子一字一顿道。
    “叫那年啊,咋了?”那石好奇的盯著瘸子呆滞的脸。
    瘸子竭力稳定情绪,可却控制不住手指头哆嗦,无奈之下他只能把烟掐灭,问道:“你因为啥事儿进来的。”
    “偷车,”那石竟然有点得意,“基本这片儿的好车我都摸过。”
    “我看你该是念书的年纪,为什麽要做这种事,”瘸子只觉嗓子干哑,脑壳子也像被不断被斧子猛砍,可就是砍不死,“你老爹就……就不管你麽。”
    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还能如此镇定的坐在原地,与那石搭讪,表面上的随便和内心的悸动形成强烈的反差,刺激著瘸子几欲崩溃,支持他的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侥幸。
    那石面露暗淡,苦笑著说父亲已经去世了。
    瘸子浑身一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入监狱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原来审判才刚刚开始,他仿佛被高高吊在一棵树上,脚下的火堆燃烧正旺,一群暴怒的民众正指著他高声痛骂。
    “大哥你咋的了。”那石问道。
    “没事儿,我就是头那块……有点疼。”瘸子绝望的狠命搂头顶,轻轻避开那石的触碰。
    瘸子忙不迭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就往别处去,再不走唯恐自己邪念伤好,直接将曾经的罪证弄死。
    “大哥你往哪去?”那石在他身後喊道。
    “妈的……别跟著我,”瘸子语无伦次,“别跟著我,敢靠近我一点儿就弄死你!骂了隔壁的,妈的……”
    瘸子迅速甩开那石,往犯人堆里一扎不肯动弹,即便如此他依旧针扎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隐隐还能听到犯人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谈论著那石那个小骚货,说那石的臭嘴不知道吃过多少根鸡巴,现在越发上道了,简直是逢人就要跪下舔才舒坦。就这样众人探讨的极其尽兴,甚至已有人跃跃欲试,问那石去哪了……瘸子左耳听右耳冒,满脑子都是浆糊一样的混沌。
    意识在混沌里慢悠悠的挣扎,他总算想到了一个老话,那就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26

    林茂山告诉瘸子粱时快回来了,可那货就像没听到一样,劈头就问:“那石的事儿你为什麽瞒我?!”
    既然林茂山只觉莫名其妙,瘸子就告诉他那石到底是谁的儿子。
    林茂山平静回道:“他儿子跟你没关系,我为啥要告诉你。”
    “去你妈的!!”
    他气急败坏转身就要走,林茂山的粗神经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瘸子的胳膊道:“你他妈想多了!这小子是自作孽才进来了,跟他爹屁点关系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你信我。”林茂山很无奈。
    瘸子也叹了口气,道:“看到他在里头被人欺负,我心里过意不去。”
    林茂山听了大吃一惊,他做梦没想过瘸子竟然能过意不去,进而不禁担心起瘸子的精神状态,就道:“就因为你把他爹给弄死了?”
    瘸子也自觉很可笑,但没法否认,只是林茂山这王八蛋说的太直白,让他没法不恨对方。
    想当年他们都一样,自认天下第一牛逼透了,就这样怀揣著某些可笑的高尚理想──当然可笑这词是後来才领悟到的──投身组织中去,个人的历史从此抹去,军队名单再也没有他们的影子。
    组织代号刑天,但有个更亲昵更形象的称呼──疯狗营。疯狗营在国家的操控下秘密而平稳的运作,疯狗营的疯狗们去往不同的地方,手执最先进的武器,心平气和的干著血腥勾当。
    瘸子不是最精英的狗,但却是最疯的,有段时间林茂山都开始怀疑这人已经心理变态了,质疑的同时林茂山并没有意识到,那本身也代表著他自己的脆弱与缺陷。
    直到瘸子帮队友挡了一下,长长的刀刃全部没入,林茂山见此人回手一下击毙敌人,晃了三晃稳住身体,若无其事的说这一下应该不会致命,林茂山就彻底的崩溃了,头一次虚心求教问瘸子是不是疯了。
    瘸子摇头说还行。
    林茂山又问那这是不是报应。
    而现在。
    林茂山惊觉瘸子的质变,心理压力再一次攀升到了顶点,对於瘸子的颓废他不知该怜悯还是痛恨,只好压著火气,低声下气的恳求道:“小唐,算我求你,你别这样。”
    “我又咋了。”这回轮到瘸子莫名其妙了。
    “我问你杀了这麽多人怕不怕报应,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咋跟我说的。”林茂山冷冷道。
    “早忘了。”瘸子死鸭子嘴硬。
    “咱这号人死後打入十八层地狱,这事儿没个跑,”但林茂山无情的揭穿了他,“既然知道结果了,还有啥好矫情的。”
    瘸子惭愧的低下了头,沈默了。
    “我这些年就指望你这句至理名言活著,”林茂山火气很旺,“你现在跟我讲起人性来了,你他妈有那玩意嘛?!”
    瘸子艰难的思索著,结论是的确没有。
    “你让我咋办?”林茂山又问。
    “有招想去,没招死去,我他妈烦著呢我管你怎麽办。”瘸子对林茂细腻而粘稠的人伦反思很是厌烦,“得把内小子弄到我身边来,反正我就是不能看著他吃亏。”
    林茂山假惺惺的冷笑两声,回答道:“你内监舍满员了,除非你整死一个,要不他没地方来。”
    瘸子想说那我就搬过去,但林茂山已经不肯理他了。
    除了生活自理略有艰难,粱时还是很喜欢医院的,不用日晒不用雨淋。起初他还有些犯贱──没有体力劳动就不自在──但没出两天他就彻底适应了,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过的甚是逍遥,不过最让他高兴的还是见到了老管家,老孙。
    不过老孙叔很不高兴,一看到打小最疼爱的梁二少砸得一副颓废,他嘴唇翕动了半天,若不是粱时阻拦,老头很可能就要老泪横流了,粱时嘻嘻哈哈开著老头的玩笑,一脸轻松权当什麽事都没发生。
    既然少爷都不计较,自己又有啥好矫情呢,老头强颜欢笑应著粱时的话痨,只喃喃道孩子你受苦了。
    其实粱时心里更别扭,因为接下来要谈的,跟不厚道有很大的联系。他兜了半天圈子,才很不自在的问起老头的那处房产。
    老头高高兴兴的顺著粱时的话头往下走,说自己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处理,只图个方便就租给了别人。
    “啊,租出去了……”粱时喃喃道,“呃,是挺好的,方便。”
    老头是看著兄弟俩长大的,对这哥俩的性子非常了解,跟哥哥比起来,老二性情坦率,心理活动全都挂在脸上,说句粗话形容,就是粱时一抬屁股,老头就知道这小子要拉什麽屎,既然少爷谈到内房子,老头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你马上就出来了,我知道你肯定要帮大少爷做事的,”老头热情的说,“但还是希望你管管内块地方。”
    “孙叔,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说。”粱时愁得只想抓头。
    “说吧,呵呵。”老头鼓励他。
    “叔,我需要钱,我得弄点钱去帮一个朋友,”粱时很不好意的说,“但哥内头不答应,我现在这熊样……没有啥银子,只能求你了。”
    类似的事情有过几次,曾经大少爷限制粱时挥霍,老头就偷偷的补贴一点儿,为此就连大少爷也无可奈何,毕竟孙老头是长辈,不好说什麽,只能暗地威胁粱时不许再欺负老头要钱,太不要脸了。
    “哦,哦,好,你要多少。”
    “大概要五十万。”粱时想把脑袋钻地底下。
    老头愣了愣,随後和蔼的问粱时这笔钱到底用在什麽地方。
    粱时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没脸把跟瘸子的深层次关系摆出来,他见老头沈默,就说道:“孙叔,这事我没脸求你,你听过就算了吧。”
    孙叔想了想,淡淡道:“既然你想帮你朋友减刑,我倒是认识一两个人,可以帮你疏通下。”
    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了,粱时满脸放光,差点闪瞎了孙老头的眼,他赶紧让粱时放松,毕竟这事儿他也没什麽把握,现在还不敢打包票。
    粱时激动的就差给老头下跪了,他一把握住老头的手,道:“谢谢孙叔。”
    半个月後,老头给了句明确的答复,鉴於瘸子的刑期问题,大幅度减刑比较困难,但保外就医还有可能。其实保外就医跟减刑没什麽两样,粱时本来并不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老头这麽快就能给出肯定的结果,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此时说再多的感谢也是枉然,粱时只问比较根本的问题,那就是钱。
    “钱的事儿,再说吧。”老头模棱两可。
    粱时神采奕奕返回监狱,在监舍看到了瘸子温吞吞的笑脸,有点苦又有点甜,虽说粱时总觉得这里头缺了点儿什麽,但他竟也跟著咧嘴傻笑,这些天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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