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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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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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忧尘说到这里停了停,栾天策屏住了呼吸,名忧尘被他拿话逼得吐血之前都没有再劝他立後,这让他已快绝望的心中浮上了一丝希望。

  “皇帝荒唐了那麽久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这有什麽不能说的?只是咱们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赐的,又有什麽好东西送?再说,皇帝什麽没有?他也不稀罕这小小掖鸿宫中之物。嗯,我看不如这样吧,大典之时,你们将墙角那几株梅花摘下,好好修葺了送到中宫。”

  名忧尘的语声听起来有些飘忽无力,却击得栾天策胸口发痛几乎崩裂。

  皇帝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最後不得不靠在宫墙上大口、大口吸气才暂时缓解窒息欲死的感觉,里面的人再说了些什麽,他也无法听清了。

  原来名忧尘对他真无半分情爱,对方听到他要立後完全无动於衷,还那麽平淡地计画著送什麽贺礼,似乎恨不得大典快些到来,好让他此後再也不要纠缠。

  以往那些亲密床事只不过是他的强迫和一厢情愿罢了,至於耳中听到的细细呻吟与柔柔喘息,还有肢臂与气息的热烈交缠,只不过是需要和错觉而已。

  如今竟连愤怒与嫉恨的感觉也没有了。栾天策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死心的地步,之前这三个月抱著的最後那丝奢望和自欺欺人的幻想也是时候结束了。

  皇帝按住胸口阵阵翻腾搅动的剧烈疼痛,心中滚过这样的念头之後,陡然又觉得所有的情感都是多馀的,眼前心里一片空白,好像被人一下子抽走了魂魄。

  尽管栾天策严令不许人在他来掖鸿宫的时候近身伺候,但四周的人见皇帝突然像失了魂似的脸色惨白,目光空洞游离。他们哪里见过雄姿英发的国君如此失魂落魄,只好壮著胆子上前试探著请示可否扶圣驾回紫霄宫。

  哪知栾天策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一般,像被鬼神迷了身似的缓缓摇了摇头,自顾自去得远了。众宫婢和内侍哪敢惹天子不悦,皆装作不知栾天策的失态与不妥,跪地恭送皇帝远去了。

  又过了两月,距离天都皇帝大婚典礼还有一个月了,栾天策仍然白天黑夜驻在紫霄宫有条不紊地处理朝务,神情与目光越发严肃森然,管制臣下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竟是毫无大婚之期来临之前的喜色。

  “皇上、皇上!”

  这一晚,栾天策接过杜成憬奉来的参汤,正要饮下,突然听到宫外有人喧哗,他依稀听得好像是孤灯的声音,向来稳若磐石的手指不禁微颤。

  皇帝立刻察觉到了他此刻竟然还在为那个心狠如铁石的人动摇,又听见宫外的孤灯高声叫著是背著信王前来,冒死请圣驾去掖鸿宫的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紫霄宫外竟敢如此放肆!来人,给朕把他撵下去!”

  很快,宫外平静了。栾天策馀怒未消,他痛恨名忧尘太傲慢,想见时便见,想赶时视他若无物……不过对方应该不想见他才是,刚刚那个小太监也不是说,是瞒著名忧尘来找他的吗?

  “哈哈哈!”栾天策忍不住大笑,因为他发现原来这才是不忿的真正缘由。

  天都 下 第十章

  终於等到皇帝立後之日,天都上下群情振奋,文武官员与平民百姓都为他们睿智宽仁的皇帝终於立後而欢呼雀跃。

  百姓都希望看见敬爱的英明天子与一位贤良淑德的美丽皇後为他们抚育一位仁慈的储君,竟比自己家办喜事还要期待与紧张。

  栾天策却心情淡淡、面无悦色。他自二更天被礼官与内廷命妇们恭敬地请去准备大典的著装之後,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笑容,毫无成亲之人应有的神情。众人不敢多看心情不佳的天子,整理完毕之後将皇帝簇拥去了熙鸾大殿。

  身处在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皇城,栾天策面对四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景象,再想著这些宫廷繁琐的礼仪,他心中泛起一股无奈与厌倦。

  拉著珠帘覆面的皇後、在群臣与太後的观望中肃穆步步走向大殿的皇帝竟然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了,当年他的父皇想到名忧尘之时有怎样的心情。

  一直以来,栾天策觉得身为天子、高高在上的父皇居然不敢拥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但此刻在立後大典之上,栾天筑陡然觉得他这个放手去追逐幸福也毫不顾忌行事的皇帝更加可怜,因为不管他付出什麽,名忧尘的心里也没有他!

  抬头,栾天策看见坐在太殿中的太後眼中微含埋怨,他的嘴角禁不起掀起一丝讽刺的微笑,既然他的母後怪罪他脸上没有丝毫喜色,那麽他就勉为其难给她一些面子吧。

  只是可惜了身旁这位无辜的皇後,身为太後的侄女却注定孤老终生……谁让她有一位那麽狠心的姨母?

  栾天策嘴边的轻笑刚刚掀起,一道沈重的钟声突然划破被喜乐笼罩的皇城,传到了熙鸾大殿上空。

  皇帝蓦然僵住。

  这是立下重大功勋的臣子在死去之时敲响的丧钟,意为让全国百姓为他们的离世悲痛默哀,乃是朝廷对他们最大的表彰与给予的最高待遇。

  天都如今唯一能获此殊荣的大臣无疑只有名忧尘!

  栾天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只能自我安慰,就算名忧尘离去,礼官也不可能在皇帝大婚之日敲响丧钟。

  按理,像名忧尘这样具有辅政大功又没有被证实怀有反叛之心的重臣去世,钟声应该响十九声。但这次的丧钟只响了两声,在第三声响彻一半的时候就戛然而止,好像被什麽硬生生掐断了。

  应该是有人故意敲响丧钟,然後被侍卫们及时拦下了。难道真是名忧尘有事?

  栾天策想到这里,再也无法继续向前走,他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扔下与皇後共同拿在手中的红绸,转身向大殿之外奔去。

  “皇上!”

  向来温婉和善的太後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观礼之人心中无不大凛,但栾天策反而越走越快,最後竟然全无帝王尊贵之仪,在满殿大臣的惊异注目中,头也不回地狂奔出熙鸾殿。

  出了满是人的大殿,栾天策也不知此刻围绕在他心间的恐惧与慌乱来自何方。

  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冷对一切,包括再也不关心任何有关名忧尘的事。谁料仅仅是响了几声莫名其妙的丧钟,他就失去了所有的镇静与理智赶向掖鸿宫,栾天策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却管不住腿脚。

  一路上见到捧著各色物件的盛装宫婢与衣著光鲜的内侍,栾天策甚至等不及他们跪让,匆匆吸气提身抬脚跨过白玉宫栏,无视这些被他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忘了控制面部神情的人,像一道狂风那样刮向掖鸿宫。

  经过一处宫殿的时候,栾天策见到数名侍卫将沈夜狠狠按倒在地,他们旁边那口沈沈的大钟仍在微微晃动。

  “放开他!”栾天策沈声令道。

  眼见皇帝突然只身出现,面色阴晴不定,众人哪敢触怒天颜,慌忙退下。

  “是你敲的此钟?是不是他,他……”

  “我家大人此刻就要走了,他突然说想见陛下……您去是不去?”沈夜说到这里眼中淌下泪水,看见身穿喜服的皇帝,神色中微微带著怨恨和责备。

  栾天策憋著的一口气泄掉,他见素来比孤灯稳重的沈夜这般失态,知道对方说得不假,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心中却不愿承认,厉声暴喝:“不可能,他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病重?”

  “就算是常人,没吃没喝的度过这些日子也受不了,更何况我家大人身体那麽差,他又怎麽能禁得住您……禁得住宫中那些小人折腾?”沈夜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什麽,眼中涌出的泪水更是多了,他也不伸手擦拭只咬牙说道:“您去了便知。”

  栾天策不再迟疑,如旋风般一口气奔到掖鸿宫,见这座宫殿内外竟似无人伺候,四周打扫得乾乾净净但一盏灯火也没有,精美如昔却毫无生气。

  “这里的人呢?朕不是令他们以王侯之礼好好伺候他吗?为何只有你们两人?”栾天策见听到动静从内殿出来的孤灯,张口怒问。

  “皇上,您难道真不知道吗?自从您三个月以前对掖鸿宫不闻不问以来,御膳房和御医院就没有向这里送过菜肴和药物了。每日都是奴婢们想尽办法才为大人找来一点薄粥使他勉强续命,那些人每日按例清扫庭院,将这掖鸿宫打理得极好就是不提供食物。”孤灯哭倒在地,哽咽说道。

  “朕不是令人要好生照料他的吗?傅御医呢?”栾天策勃然大怒,张口喝问。

  “傅御医告老还乡了,其他御医说无人令他们为大人诊治,都不肯前来掖鸿宫。大人一直不许奴婢惊动陛下,上次奴婢实在忍不住想告知陛下这件事,但被您赶回来了。

  “从此以後他们变本加厉,如今就连烛火和棉被都不送了。陛下是知道的,我家大人最畏寒了,他、他怎麽能受得了如此冷的天气?尽管奴婢将所有的衣物都搭在大人身上,但屋内没有炭火和厚被子,他能挨到此刻已是奇迹了。”

  栾天策的目光变为森冷,在愤怒得快要爆发之刻反而镇静下来,甩手飞快脱下皇冠与那身碍眼的喜服扔到沈夜手中,“你们一人快去御医院宣朕口谕,让他们全部前来此地,另一人拿著这些东西吩咐赶来的侍卫,若有人靠近,杀无赦!”

  沈夜见皇帝如此气恼,知天子的确不知有人故意为难名忧尘,他匆匆拭去泪水拉著失声大哭的孤灯出去了。

  转身奔进掖鸿宫内殿,栾天策看四周冷冷清清,一眼再瞧见躺在榻上动也不动的人,满腹的怒火化为悲怜,胸口痛得厉害,全身不可自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无法想像权倾天下、享尽尊荣的名忧尘竟会沦落到如斯悲惨凄凉的地步。皇帝知道这是他那位行事乾净漂亮的母後指使,就连他当年送给名忧尘的墨猱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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