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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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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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群臣保持缄默,各方使节也捺住好奇、静观事态发展的时刻,五更的钟鼓鸣响,提醒殿内的人祭祀大典将要开始。

  名忧尘的目光从诸位皇室宗亲那里收了回来,等到更鼓及钟鸣声结束,他向站在身後的一名清秀内侍微微点了点头。那内侍对名忧尘轻施一礼,然後恭恭敬敬地弯身,将手中捧著的锦盒递向了示意他上前的人。

  朝阳殿上的人猜出锦盒里装有什麽,他们都不敢出声,眼睛像被定住了一般投在内侍身上。

  只见他跪在名忧尘脚下,将锦盒高举过头顶,紧跟著,名忧尘慢慢打开锦盒,将一份明黄色的卷轴拿了出来。

  “相国,请您高抬贵手,皇上还是个孩子……”

  名忧尘不再看急步奔到台下、苦苦向他哀求的太後一眼,他的目光如今落在手中的诏书上面。太後吓得花容失色、面如死灰,嘴唇不停发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正当名忧尘将卷轴打开一半,各怀心思的皇室宗亲和大臣都紧张得全身发汗、血气翻涌之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突然从宫门响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朝阳殿。

  “皇上回来了!”

  大殿内外响起浪潮掀腾般的震耳声响,门官与内侍接连向殿中禀报,太後苍白的脸上总算泛起一些血色,稍稍放下心的她和众人都忍不住向殿外看去。

  但见一匹高大神骏的大黑马,载著一人飞快向朝阳殿的大门驰来,那马的脚程极快,踩过宫殿布满雨水的坚硬地面,激起万朵水花,衬得这一人一马好似乘风踏浪,有如闪电般奔来,极是威风凛然。

  片刻之後,骏马骤然收住四蹄,如同磐石般安稳停在朝阳殿门前,如此高超的骑术让各方使臣都情不自禁高声叫好。

  这名骑士抬腿,俐落地跃下马,他昂首挺胸向殿内大步走去,伸手将沾满雨水的斗笠、蓑衣还有马鞭一一扔给慌忙上前跪迎接驾的内侍们,露出一身剪裁合体的华贵猎装,没有看满殿神情各异的人一眼。

  这位少年天子彷佛没有注意到朝阳殿内的紧张异样气氛,他面带微笑直接走上高台,对缓缓将卷轴放回锦盒中的名忧尘微微点头,再来到他身旁,将仍然面带不安神情的太後扶回了龙椅右方的座位之中。

  “皇上总算在大典正式举行前赶回来了,但你这身打扮……嗯,不知是什麽大事让皇上不顾天子之仪与百官万民的期待,在如此重要的祭祀之前出宫,还久久未归?”

  名忧尘侧目示意内侍将锦盒收回,他丝毫不给国君颜面的咄咄逼问,让人忍不住替这位刚好在五更赶回的少年天子捏了一把冷汗。

  “相国请看。”天都的国君栾天策神情从容,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迟迟未现身是一个多麽可怕的失误。他轻松说著,手中捧出一物,是一团墨黑色的皮毛。

  “这是墨猱之皮?”名忧尘在栾天策拿出那物之时便感到一股浸人心脾的寒气,再看见少年天子手中之物毛色光滑、不沾灰尘与雨水时,他一直淡漠的面容终於微露惊讶。

  朝阳殿里的人听到墨猱时无不动容,脸上都露出极度震惊的神情。

  “相国果然好眼力。这墨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兽,它形如成年猕猴、但力大无穷,能徒手撕裂狮虎熊豹,以百兽的骨肉和内脏为食。它出没之时百兽皆慌忙奔逃,若普通人遇上,通常必死无疑。”

  “这头墨猱是皇上所猎?”名忧尘知道此兽凶猛,轻轻皱起了眉头。

  太後脸色大变。墨猱凶猛,普通武士或猎人若遇上,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更何况是将它猎回?她紧紧抓住皇帝的胳膊,上下打量天子可有受伤。

  “它正是我苦候得来的绝佳猎物。几天前侍卫来报,东山有墨猱出没,我昨晚带人出宫,等了半夜才遇上它,总算上苍待我不薄,终於将它捉了回来。我让人将它的皮做成帽子与围脖,特意献给相国。”栾天策笑著说到这里,将墨猱皮捧到了名忧尘面前。

  “世人皆知墨猱以肉为食,传闻它逼近人面前却全无腥味,只感一股寒意。那正是因它的皮毛特别柔软且不沾秽物,由它制成的皮帽雨雪不浸,披在身上可保身躯不僵,只让四周的人体会到此物的凉气。

  “墨猱凶悍,数量又极少,寻常人有幸遇见也会命丧在它的爪下,皇上为相国寻来这份礼物,真算是有心了。”

  太後脸上终於有了笑意,她看著年轻的皇帝,再望向面对稀罕宝物,目中没有露出羡慕之色的名忧尘柔声说著,希望後者莫要再提皇帝迟迟未到祭祀大典的事。

  “这就是皇上口中说的利国惠民、有益社稷江山的大事?你为了这只畜生之皮,放著满朝文武百官和各方使节不管,也不顾自己的身分,带人前往密林,将万民心系的宝贵龙体置於猛兽之前,也太鲁莽了。”

  没有将国君亲自冒著危险猎来的珍品放在眼中,名忧尘对著栾天策张口就训,让四方使臣明白,如今天都是谁在做主。

  “相国此言差矣。我朝有谁不知你为国事殚精竭力,这些年全靠你悉心打理才将天都整治得井井有条。相国令百姓安乐、社稷无忧,我朝万万不可少了你这样的能人智士。

  “我送这件礼物也是想让相国保重万金之躯,调养好身体才能为我朝江山出谋出力。这怎能不算是利国惠民、有益社稷江山的大事?”

  “是吗?”名忧尘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他对皇帝的态度没有不敬却也没有尊重,不卑不亢,不亲不疏的,让人摸不清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麽。

  “当年皇祖和先皇都曾先後进入东山,希望打到墨猱,但都未能实现。今日我将它猎来,剥下皮帽献予相国,以其肉身祭告上苍,一来有请皇天後土佑我天都平安,二来也可慰先祖之灵。”栾天策款款而谈,神色极是真诚。

  他这番话让之前惴惴不安的群臣心头大松,都点了点头。

  “皇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名忧尘打断了栾天策还想说下去的豪言壮语,他对年轻国君在他面前从来不称“朕”这一点感到有些无奈,却也习以为常了。

  名忧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终於让群臣提起的心放下了。他的神情未变,只是语气似乎软了些,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平和,人人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容,悄悄擦去手心里捏出的汗水。

  “还有一点,相国。”栾天策走上前,趁名忧尘微微低首,敛去犀利如星辰的眸光之时,将制好的墨猱围脖轻轻搁在对方肩上,然後将那顶皮帽塞到名忧尘手中。

  “当年先皇带我进入东山狩猎,不料遇上前朝刺客,相国为救我中了毒箭,散去一身内力,而後每逢天气骤变,你全身的关节就会异常疼痛,冬季还特别畏寒。我送墨猱皮也是希望能缓解相国的伤病,以报相救之恩。”

  栾天策此举既向世人表明他与辅政相国之间的亲密,也没有鲁莽为名忧尘正冠以视尊重,所以天都的信王似乎真的不能拒绝了。

  “既然如此,臣多谢皇上厚赐了。”名忧尘淡然说著,他将围脖束好,顺手把墨猱皮帽递给身後另一名内侍,再说道:“请皇上速速换装,主持祭祀大典。”

  “请相国主持这次的大典并首献祭文,告慰皇天後土,以示我天都的诚心。”栾天策诚恳地请求。

  名忧尘微微侧首,对栾天策的提议颇感意外。看著少年天子日显坚毅的英俊面容还有灼灼有神的双眼,似乎眼前之人再过不久便能完全脱去稚气与单纯,名忧尘的眼内终於掠过一道浅浅的异彩。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祭祀大典例来都由帝王首献祭文,太子亚献;若国中尚未立太子,按照当朝的情形也应由皇帝首献,辅政大臣亚献。相国虽然劳苦功高但毕竟是臣子,怎可逾矩在君王之前祭祀上苍?”

  不等名忧尘应答,一位老臣出列躬身,恳请栾天策收回成命,他此言一出,引起不少附和之声。

  之前天子有不遵宗法的失德之嫌,所以这些人见名忧尘有藉口另立新君也不能公然反对。如今这场危机被皇帝轻轻带过,若名忧尘行使了例来由帝王亲自主持祭祀大典的职务,向上苍首献祭文,他们自然大大不服。

  这些老臣顾不得畏惧名忧尘的权势,出声劝说。

  “祭祀大典是我朝感谢上苍以求万世安宁、江山稳固和人民安居乐业的盛事,世人皆知,若没有相国就不会有今日繁荣昌盛的天都!

  “朕尊他、敬他,请他首献一次又有何不可?日後相国归政於朕,待朕名正言顺的君临天下之後,再由朕首献以後的每一次祭祀,也不算有违宗法。”

  面对名忧尘之外的人,栾天策的自称全然不同,好像才有了帝王应有的威严与自觉。

  “可是,陛下……”

  “什麽可是?朕是皇帝,万事由朕说了算!难道朕想赏赐给臣子一次最高规格的礼遇与恩宠也不行吗?”

  “陛下请三思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臣不愿逾矩行此大不敬之事。”名忧尘打断那几位老臣惶恐的劝说,他对国君赐予的至高荣耀根本瞧不上眼,那双望向皇帝的眼里还似乎蕴藏著让人看了便会莫名感到心怵的淡淡笑意。

  “各位卿家,既然皇上主意已定,你们就不必再劝谏让皇上生气了。本宫也认为相国理应获此殊荣。”太後发话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就请皇上先去更衣,再由相国宣读祭祀文书吧。”

  眼见太後和皇上都赞成让名忧尘主持并首献祭祀大典,群臣不好再提异议,他们担心这会更加助长名忧尘的权势还有名家的嚣张气焰。

  环视朝阳殿,果然名家诸将以及门生官员都露出骄傲的神色,为他们族中最杰出的领袖让当今皇帝和太後如此敬服而沾沾自喜。

  唯有名忧尘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好像因皇帝与太後的言行浮上了一层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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