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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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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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花园朝北,又是一段夹在低矮松树间的青砖甬道,二十米左右,通向坐北朝南的一排高大的砖瓦房,这里,更是文化馆的主体建筑——演出会堂和展览室。这里暂不说它,且看花园的东西两侧。

  花园东面,是一排十多间的砖瓦房,专为办展览用。县里的各种大型展览,都在这里举行。那时展览活动多,文化馆里经常人头攒动,大家排着队参观。其实这一排的展室建在*中期,是为应付太多的大型展览而急建的,主展馆在正中的演出会堂那排房子中。有一段时间,县里的两派大联合,两派的宣传队合并,全都集中到文化馆吃住排练,每个展室都有几个人在排节目,我们有事没事,都会爬在窗口上朝里看,结果看到不少青年男女,在排节目之余,谈起了对象,成功了好几对,三四十年后,遇到他们,笑谈当年的艳遇,他们说:“原来干扰好事的是你啊!”

  各类展览中,印象最深的,是收缴的造反派武器展。这一排展室里展出的,都是小钢炮和土枪,看得我们挺眼馋的。还有就是农民画展,那些画家,我们大都认识,因为那时文化馆里常年办农民画作家培训班,至少也要在馆里呆上一个月,我们都能混个面熟。我在那排展室里,看的最后一次展览,是*刚结束,当时还下放在赵墩的我,回县城过春节,和下放在邳城的邻居娃子一起去文化馆看全县书画展。在展厅里遇到了下放占城的一位女同学,她也是画展中的一位作者,作品以粉粹题为“除害虫”,虽然是几个男女知青在给苹果树打药,寓意却是批判“四人帮”,看她很神气地站在画前给我们讲解,很是羡慕。后来恢复高考,我和娃子分别考上徐州师范学院的中文系和数学系,她则考上了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据说那幅后来发表在《江苏文艺》创刊号封底上的“除害虫”画作,为她考上大学增了不少分。如今整整过了三十年,当时在展览室里看画作、谈理想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花园的西面,是四五间高大的瓦房,也是建在*中期。那里最早放的是文物,印象中似乎也没上锁,也没人偷盗。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长方型的箱子里,放着一具人骨头,馆里的人说,这人骨头可有一两千年以上的历史了,珍贵着呢!还有成箱子成盆的各种铜钱瓦罐铜鼎宝剑之类,落满了灰尘,想像着出自死人身边,摸都不愿摸。记得院子里经常看到散落的古铜钱之类,有人把它们收集起来当废品卖给了收破烂的。如果是个有心人,注意收藏这些“垃圾”,今天可就发了大财了。

  *后期,那几间大房子,改成了图书馆,北间的是藏书室,南间的是借书和阅览室。我是最早一批办借书证的,上中学时,几乎天天至少要去一次,和图书管理员很熟,甚至可以到藏书室里去挑书看。下放农村时,村子离城里也就十多里路,也是三天五天,专为还书借书跑一次县城,在我的心目中,图书馆就是那个文化沙漠年代里的一片绿洲。多年后,大学同学帮助他的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的妻子整理借书签时,竟然在大多数借签上,发现了我的名字。

  图书馆前的场面,*前,是文体活动的场所,有压压板、滑滑梯、单双杠、吊环、木马,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文体活动器材,琳琅满目,很是壮观,周围还有许多石椅。它们大约出现在*开始的前一年,所以好景长,就在*打砸抢的风暴中,沦为一堆堆的烂铁碎木了。记得*中,我们实在闲得无聊了,我就把父亲的崭新的日记本,一页页撕下来,制成了朴克牌,邀了三四个小伙伴,躲到滑滑梯顶打起来。因为那时所有的娱乐都被说成是“封资修”,而滑滑梯的滑板和梯子全都被拆跑了,只剩下岗楼似的梯身。我们爬树似的爬上去,安全可靠、逍遥自在地在上面打了一个下午。

  我常梦见这片地方,油漆一新的各式文体器材,挤满了我小时的伙伴——那是一个纯真、和平、浪漫的年代,可惜,太过短暂。

  2007年11月27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文化馆(五)
正对着大门的建筑,是院中心花园正北的一排高高大大的带回廓的建筑群。中间既高且宽、墙壁涂成乳黄色的部分,是供开会和演出用的礼堂。礼堂很是壮观,四四方方的廓柱,宽大的玻璃窗,高高耸立的女儿墙,墙中间还竖着一根旗杆。礼堂里摆着木条凳,铺着木板的舞台呈半圆形,幕布及上下场的角门,一应俱全。当时县城里,大礼堂屈指可数,县政府、运中、运师、运河镇政府的多是内部使用,对外开放,并经常举办各种演出的,只有文化馆。

  礼堂的两翼,是规模稍小的各三间青砖瓦房,功能多样:排练节目,办农民画家学习班,展览,娱乐室,图书阅览室……这排房子,很自然地将文化馆分割成前后两院,从排房的两侧可以进入后院。如果说前院是公共场所的话,后院就有些内部机构的特点了,一般人极少深入后院。

  最初进入这排房子,是*前一年,参观邳州革命斗争史展览。不仅是县城的人,乡下各公社也都派代表前来参观。文化馆里又是人满为患,不过都是各单位排着队,静等着入场。我那时正上小学三年级,跟着队伍朝文化馆里走时,心里充满了自豪,因为我们家就在这附近,而且常在馆里玩,还能叫得出馆里工作人员的名字呢!

  展品都来自当地,有地主剥削、压迫农民的各种罪证,有共产党领导人民同国民党反动派和日本鬼子作斗争的事迹介绍,特别是陈列的各种实物,都让我们惊奇不已。印象最深的,是泥塑的岔河小五姐的故事。她年龄不到二十岁,是共产党领导的姐妹团的团长,被地主还乡团抓到后,活埋而死,场面十分壮烈。大家看到这里,都要振臂高呼革命口号,义愤填膺。虽然那时也不太懂什么是阶级斗争,但墙上挂的图画,地上放的泥塑,都活生生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而我呢,因为曾经看过文化馆的叔叔阿姨们作图和雕塑,心里还多了份得意。回到家里,母亲告诉我们,那个小五姐,就是他们的邻居,还讲了许多关于她生平的故事呢!

  展出的农具、刑具、刀枪、血衣、照片、文书等等实物,都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是邳州近现代革命史不可多得的物证,可惜,如今都不知所踪。一直认为,现在的博物馆里,应该为邳州的近现代史,留有一个展室,展出这些已是很珍贵的历史文物。因为这段历史离我们最近,也对我们影响最大,如果现在抢救,还来得及。

  *时期,各种展览更是纷至沓来,诸如革命领袖光辉事业展、*成果展、革命书画展……特别是大闹派性时,两派轮流展出自己一派的展品,有时因争夺场地,还大打出手呢!我们最感兴趣的展览,是*中期,停止了武斗,两派大联合,由支左的解放军收缴武器,作为成果,将各种武器放到文化馆来展览。天啊,长枪小炮,样样齐全,我们乐得天天泡在展室里,恨不得能偷上几件,因为平时我们玩的都是纸枪泥枪铁丝枪,真枪真炮只是在电影里见过,哪儿见过这么多的真家伙啊!更何况,趁着管理员不注意,我们还可以偷偷地摸上几把呢!那时离解放也就十多年,民间散落着许多枪弹,而*中,武装部的枪弹仓库又被抢,所以两派的武装,远比当年的八路军新四军还要强呢!

  展室里还住过解放军的野营部队,那时大门口,就有了荷枪实弹站岗的解放军,有许多天,我们都是站在大门口,陪解放军叔叔站岗,和他们聊天,趁着无人,聊熟了的小哨兵,会让我们背一下他的大枪,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也就是从那时起,有了当兵的梦想。只是好梦难圆,成了一生的遗憾。后来拍反映淮海战役的电影《车轮滚滚》,还在文化馆的院子里,放了几辆解放战争中缴获的坦克呢!

  展室还当过关押站错队的造反派头头的学习班,也像进驻了野营部队的解放军一样的戒备森严。大礼堂半夜经常传出鬼哭狼嚎般的痛苦呐喊声,令人毛骨耸然。有一天下午,只听满街叫喊声,原来是被关押的一个造反派头头从文化馆里逃了出来。不久就被抓回。这时已是黄昏时分,我们都爬上文化馆的墙头,看到那个被抓回来的人,被放倒在礼堂门口,四五个人围着拳打脚踢,打得那人满地滚来滚去,嚎叫不止,非常恐怖。第二天便传来消息,说那人因为受不过严刑,在头上浇了汽油自杀。只是抢救及时,落得满脸没皮,留下一生的痛苦。

  2007年12月6日星期四下午4时24分

文化馆(六)
*后期,展览室的政治色彩越来越淡薄,各种文化活动相继恢复,书画展览,文艺演出,也相应多了起来。展览室里,经常举办农民画学习班,农村文学创作班,常年不断从各公社选派文艺骨干来文化馆学习。晚上,吹奏弹拉的器乐响个不停,每个窗口都会挤满好奇的人。这些文艺骨干经过培训之后,在回村里之前,都要进行成绩汇报。学美术的,就在县城的主要街道的墙壁上画农民画,学表演的,就组成演出队,到街头演出。我们那时跟他们这些人混的很熟,经常帮他们拿画画或演出的工具,鞍前马后跟在他们后面,神气极了。

  当然,表面上我们巴结他们,心里却还是很有优越感的,因为我们是城里人,穿的比他们洋气,吃的更不用说了,他们一概是发霉发黑的干硬如马粪纸片的山芋煎饼。我现在印象还很深的是,他们在展览室里睡着地铺,房梁上扯着铁丝,上面则挂着一块块发霉的干煎饼。但和他们相处还是很快乐的,虽然他们是搞艺术的,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常和我们侃乡下的趣事,有时还会给我们几瓶用剩的广告色,给我们二胡的琴弦和笛膜。回到家里,乐得我们到处乱写乱画,还组织起自己的乐队,一到晚上,也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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