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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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盆记-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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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上,翻开了碎土片,找到了一滴干了的血迹。经法医检验证明,是赵大的血液。”

楚天瑛和林凤冲皱紧眉头思考了半天,都摇摇头,表示费解。

呼延云说:“老马,你进入现场的时候,赵大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头朝东,脚朝西,仰卧。”马海伟毫不犹豫地说。

“凤冲、天瑛,你们看到的呢?”

林凤冲和楚天瑛都表示,和马海伟看到的完全一样。

“根据这个尸体形态,你们分析,凶手是怎么杀死赵大的?”

林凤冲说:“当然是赵大站在屋子中间,凶手突然冲进来一刀捅死他的。”

“老马,天瑛,你们认为呢?”

楚天瑛和马海伟都赞同林凤冲的见解。

“这恰恰就是凶手想让你们确立的观点!”呼延云说。

三个人都是一愣。

呼延云说:“凶手撮走踩过的碎土片,换上新的土皮儿,就是希望警方认为:赵大是头朝东,脚朝西,被人突然冲进来一刀桶死的!而事实恰恰相反,赵大死亡时的真实情况是,他是被凶手突然捅了一刀之后,头朝西,脚朝东倒下的!”

楚天瑛恍然大悟道:“那么也就是说,不是赵大站在简易房里等人时,凶手突然闯入,而是凶手站在简易房里,赵大走过来,被凶手突然捅了一刀,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就是——”

“你猜的没有错。”呼延云说,“像老马、翟朗这样的人,大晚上站在大池塘的简易房里,赵大如果见到恐怕跑都来不及,绝不会主动走过去。所以,凶手只有可能是三个人。”

屋子里一时一片死寂,唯有屋外的落雨声。

“第一是葛友,他是赵大会放心接见的两个人之一,可惜他当晚被凶手用诡计困在赌场了;第二是田颖,田颖说当晚赵大约她在大池塘见面,不过她和赵大仇深似海,如果站在简易房里的是她,那么赵大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被她突然一刀捅死,而毫无搏斗痕迹;第三个人,也是赵大会放心接见的人,正是这个人亲手杀死了他——”呼延云望着蹲在墙角的主人说,“我说得对吗?李树三。”

李树三抬起头,绝望地龇了龇牙。

“当晚你捅死赵大后,突然想起,如果让赵大的尸体这样放置,那么警方必然会怀疑是一个他非常信任的人杀死了他,葛友已经被你调虎离山,你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于是你抓着他的胳膊,以你和他的脚尖相抵,转了180度,将他的尸体放置成头朝东,脚朝西,让警方认为他是被外来的闯入者杀死的。你又发现,虽然出血很少,但还是有一些血流到了土皮儿上,这些血离尸体太远,可能会让警方发现你把尸体‘调个儿’的诡计,你就索性找了个纸板,把地上沾血的碎土片都铲走(可惜还是有一滴顺着土皮儿间的缝隙流到了地上)。这时你忽发奇想,干脆把到门口的直线区域内的碎土片都换成土皮儿,伪造成不可能犯罪,这样一来,让整个案子笼罩上《乌盆记》中冤魂索命的诡异气氛,更加削弱了你的疑点。”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楚天瑛喃喃道,“李树三那晚是什么时候杀人的呢?”

呼延云平静地说:“当我做出这个推理的时候,我发现面前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命案当晚,李树三一直在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院前门有翟朗,后门有老马,这段时间李树三想溜出来杀人,是不可能躲过他俩的眼睛的……难道他是电影散场后赶到大池塘下的毒手?问题是,他怎么可能利用只和马海伟、翟朗乘坐的出租车错开两三分钟的时间差,完成杀人并设置不可能犯罪现场这一系列复杂的行动呢——他应该有更多的作案时间才对啊!

“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问题搞不通,纵使我推理出李树三是凶手,他一句‘我什么时候杀的人’,就能驳得我哑口无言。正在我怀疑自己的推理是不是错了的时候,赵大的手机铃声让我大彻大悟,一瞬间窥破了这个奇案的全部真相!”

楚天瑛说:“当你在会议室里兴高采烈地宣布已经破案的时候,我们都莫名其妙:你到底通过那个铃声推理出什么了?”

“反正不是我杀的人。”马海伟嘟囔了一句。

呼延云淡淡一笑道:“小郭误解了我的意思,她那个关于手机铃声的推理太牵强了,不过她真心认为你是凶手,和我短信沟通后,我觉得不妨让她说出她的想法,暂时‘冤枉’你一下。这样更有利于麻痹真凶,实施我的计划。”

“好吧。”马海伟在椅子上“哐”地坐了下来,双手拄着膝盖,“我就不要国家赔偿了,你就把你从手机铃声中推理出了什么告诉我,作为补偿吧。”

呼延云点点头说:“在大池塘,我曾经让你进入发生命案的简易房,播放手机铃声,目的是想搞清楚,李树三、你和翟朗说通过手机铃声锁定赵大尸体的位置,是不是在撒谎,结果证明确实可以听到——”

“不是音量的问题啊?”马海伟说,“我的手机铃声真的是早就设置的江南style,谁知道会和赵大那个死挫人撞上!”

“既不是音量的问题,也不是音乐本身的问题。”呼延云说。

楚天瑛越发好奇了:“那是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哀怨的叹息:

“呀……”

声音凄切,来得无头无尾,像是半空中飘来一截半透明的浮尸。

屋外的雨,似乎停了。

偶尔,听得见残雨滴下的声音,却听不见雨滴落地的声音,有头而无尾,坠落而无底,于是清冷得令人不堪忍受。

一阵异常哀婉的京胡,牵出一段凄凄惨惨戚戚的唱腔:行至在渔阳县地界,

忽然间老天爷降下雨来。

路过赵大的窑门以外,

借宿一宵惹祸灾。

赵大夫妻将我谋害,

他把我尸骨未曾葬埋。

烧作了乌盆窑中埋,

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分明是有人在这狭小的屋子里,一边飘荡,一边哀吟,但一片花白的地上,连影子也不见一个,没有脚的冤魂,浸着血的乌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马海伟犹如被往事催眠了一般,目光迷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口中念叨着:“是这个,就是这个……”

猛地!唱腔断了。

乍然陷入寂静,像被突然挖空了肚肠,每个人都感到不可忍耐的空虚,仿佛此身也悬浮在空中,突然摔落在枯井的井底。

“是《乌盆记》,像是收音机里播的。”

“这屋子里也没有收音机啊。”

“那是哪儿来的音乐啊,闹鬼似的,听得我寒毛倒竖。”

“是啊,那天晚上我睡在这花房里,就是听到这个,才做了噩梦的。”

马海伟、林凤冲和楚天瑛一边嘀咕着,一边四下里寻找收音机,或者什么播放器,然而,一眼可以看到全貌的屋子里,并没有类似物件,马海伟掀开床单钻到床底下找,同样一无所获。

难道子里真的闹鬼了?

呼延云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田颖,你进来吧。”

门帘掀开,田颖和晋武一起走了进来。

“你们演什么戏呢?”林凤冲问。

“我只是拜托田颖打了一下我的手机。”呼延云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刚才的《乌盆记》唱腔,是我今天中午刚刚设置成手机铃声的。”

三个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然而,呼延云下面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瞬间石化!——

“可是,你们三个人刚才都只认为是一段唱腔,没有发现那是我的手机铃声啊,为什么有人却在黑暗的大池塘,听到《江南style》就说那是手机铃声呢?

“根据问讯记录,那天晚上到达大池塘之后,李树三说他拨打赵大的手机,听到手机铃声,追踪到简易房,这在逻辑上说得通。纵使他不是杀人犯,但是他和赵大一向关系密切,听过他手机铃声是《江南style》,很正常;马海伟是这样说的‘忽然听见了一阵细切的声音’,这当然也是正常的;然而翟朗——”呼延云盯着蹲在李树三身边的黑影说,“你的原话是‘突然就听见了手机铃声,声音很小,但是挺清楚的’,这是为什么呢?”

翟朗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还没进入简易房,李树三就已经挂断了赵大的手机。你进去之后,并没有接近尸体,并不知道赵大带了手机,就连马海伟也是直到郭小芬指出,才得知赵大的手机铃声是《江南style》,你怎么就知道黑暗之中,大池塘里响起的是赵大的手机铃声呢——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黑暗中听到一段音乐,首先想到的应该是CD机、收音机,或者其他播放器吧——只有一种可能,在此前你就和李树三串通好了,他告诉你,一旦听到《江南style》就往简易房的方向跑,因为那是他在拨打赵大的手机。”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晋武不禁脱口而出。

“我还是想不通——”楚天瑛一下子昂起头来,“翟朗怎么会伙同他的杀父仇人杀死另一个仇人呢?”

呼延云说:“也许你还记得,翟朗曾经委托咱们帮他找回丢失在大池塘的挎包吧?那个包,我在赵大的临时住所里找到了。当时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个挎包过分干净了,换言之,挎包里的东西太少了,只有一张弩,而其他的东西,比如翟朗的证件,还有他让咱们一定要拿回的他父亲的唯一一张照片,以及告诉他翟运之死的匿名信,都不见了。我就在想,这些东西去哪里了呢?”

“也许是赵大拿去别的地方了,或者一把火烧掉了啊。”楚天瑛说。

“那么,林凤冲第一次在大桥上见到翟朗时,他问路的那张地图呢,也烧掉了?”呼延云说,“既然烧掉,为什么不一把火统统烧掉,偏偏只留下一把弩呢?我在弩上看不出有什么非留下不可的意义啊。等我发现手机铃声的问题之后,我断定,其实翟朗在去刺杀赵大的时候,为了便于行事,根本就没带证件、照片、书信和地图什么的,而后他告诉我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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