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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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 第2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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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去,赶掉了神虎,才拿住一个马熊。你们若早来一脚,连兔子也没有哩!”苗丁失惊道:“先生好奢遮本事,便宜这呆鸟了!呆鸟,你且割三五斤熊肉给我,爷若爱吃,便再来买。”云北割了五斤熊肉,说道:“一钱一斤,少一厘不卖的。”苗丁哕了一声道:“先生,你听罢,方才说的可是好话,你休忘了!”素臣唯唯。苗丁叮嘱而去。云北道:“这峒里是个没廉耻的地方,不分男女,见着都拉手抱腰,爷长奶短的乱叫,小人实在学不来。因贪着后山野兽是拿不完的,靠着他养活,才耐着气住下。不瞒文爷说,一峒的人都叫小人呆鸟,竟算做小人的名字,不单这两个苗丁,是这般称呼哩!素臣暗忖:云北宁受侮辱,不变其志,实是难得!据迹而论,我不如也!次日,天色才明,那两个苗丁,又同着两个苗婆敲门进来。苗丁便问云北要肉道:“爷很爱这肉,要多买些去,腌着慢慢的吃。这是三两五钱银子,快割三十斤肉给我,没少你一厘,再有甚晦气话说么?”云北板着面孔,更不则声,照数割肉,交给苗丁而去。那苗婆赶入素臣房里,素臣正是睡熟,一个苗婆便去挂起帐子,一个苗婆便把单被揭开,露出上身,道:“好先生,怎生得这一身皮肉!”素臣惊醒,疾忙披衣。苗婆道:“我家大姑娘的疯病,叫我们立逼着你去医哩。”那一个苗婆捏一把道:“你看他这汗衫,是真珠?是假珠?”这个苗婆瞅了一眼道:“有这样大珠衫吗?是那糯米煎的,还不知道。”那苗婆才没言语。素臣慌忙梳洗。向云北说知,背上药箱,跟着苗婆到了锁家。太太药氏忙赶出来道:“先生,只知你会医,不知你有起死回生的手段。你若医得好我家大姑娘,就抬举你,认做亲戚往来哩。”素臣道:“大姑娘住房在哪里?领去看一看脉,就知好医不好医了。”药氏眼泪直挂道:“大姑娘还有甚住房哩!有的说是失心疯,有的说是邪神附着,医祷符咒,百不见效,又怕他抡刀舞剑,赤身上房,只得锁在笼里哩。”因叫丫头们开了后房,把素臣领进。只见木笼内,盘锁着一个精赤女子,有十五六岁年纪,满面污黑,却是一双小足。药氏道:“先生休要笑话,是衣服都被撕掉了!”素臣讨笼上锁匙,药氏道:“这是开不得的,一开出来,就要杀人哩!”素臣道:“不妨。”药氏道:“原听见你的力气大,丫头去拿来看!”素臣开锁进笼,那女子刷起双眉,大喊一声,就奔素臣。素臣一把擒住,犹如提着一只小鸡,叫取床单被和一条板凳进来。丫头们连忙送进单被并一张大杌。素臣把单被裹住那女子,横放腿胯中夹定,一身一手连肩拘住,坐下诊脉。那女子大怒大喊,却展动不得。素臣将两手脉息诊过,说道:“此非疯病,亦非邪祟,乃肝经积血也。只消两三剂药,病即可愈。快在我药箱里,簇出一两桃仁、三钱枳实、三钱生大黄来。”药氏叫人一面取药,一面叮嘱拘住其女,以便灌药。素臣吩咐把桃仁、枳实先煎,将大黄研末,俟临好放下;再取个净桶来。丫头掇进一个大桶。一会药好,把箸去撬开嘴来,却被咬得粉碎。素臣把两指抻住鼻头,大指捺住下颏,那张小口就张开了,合不拢去,丫头便得灌药。素臣把指拘转那口,药便得下喉。如此片时,把药灌完,腹中已有轮响。素臣抱上桶去,一手住肩头,一手拿住两手。一会,大小便俱下,就如黄河开闸一般,泻有半桶黑血,这女子凶势便减下去了。素臣把手放松,那女子已不发威。因扭去铁链,向药氏道:“大姑娘这病已好一半,明日再来看脉罢。”药氏那里肯放,一面称谢,一面挽留道:“今日务必要留先生看守过夜,倘然一会闹将起来,不是耍的!”素臣道:“要我看守,也须把下身拭挣,送进房中床上去,等他养一养神,明日还要行血哩。今日下的必是黑血,须待黑色变紫,紫色变红,病根才得拔去。但日里还好,若到夜间,医生怎好与许多女人聚在深闺内室,不怕老爷嗔怪的吗?”药氏哕了一声道:“这大姑娘是我夫妇两人的性命,你治好他,他反怪你?也罢,我去和他说,叫他来陪你过夜就是。”随吩咐丫头,把纸替大姑娘前后抹净,搀进她原住的房里去。大姑娘虽不比前凶狠,却还硬朗,怒目看了素臣两眼,洒手洒脚,夹和着丫头,奔进房去,坐在床沿,挺着胸脯,不肯睡下。药氏道:“这光景不好,只怕还要发作!”素臣道:“照前药减一半分两,催他一催罢。”药氏忙叫人取药。一面吩咐拿饭,一面进房去告诉其夫锁住。锁住因病后思食,要吃野味,及得熊肉,肥美异常,便多吃了些,觉道饱闷。药氏去医女儿,锁住不耐烦出见,叫两个丫头摩运脐腹,稍觉宽畅,便自睡去。正睡得甜甜的,忽见一金甲神,手执金锏,大喝道:“大贵人来了几次,你不迎接他,当得何罪!”说罢,把金锏向头上直打下来,吓得锁住大叫饶命,喊醒转来。恰好药氏来叫他去陪素臣,问其喊叫之故。锁住失惊打怪的,把梦述了一遍,道:“你看我不是满身大汗吗?就被那一锏吓出来的!昨日家人回来,说这医生赶去神虎,拿住马熊,这膂力也就厉害了!前两回来替下人们医病,都不要谢意,那有这样呆子医生?莫非这梦应在他身上?你们看他相貌身材,可像一个贵人?”药氏道:“如今看起来,这人实不像个医生;那面貌就如玉皇大帝一般,一个金面,颈上又是玉一般的白色,身长八尺,两耳垂肩,真像个大贵人哩!”旁边一个苗婆道:“爷和太太还不知道哩,头里去请,他还没起身,胡嫂子就揭开他帐子,看着那半身白肉,就如羊脂玉一般,连半点疤斑都没有的。穿一件大珠子汗衫,不知要值几千两银子;胡嫂子说是假的,我也信了。如今想来,怕不是真的吗?”锁住道:“我出去陪他吃饭,看他的气度,再留心着汗衫;若果系真珠穿就的,便真是贵人,为着甚事改装到此的了!”药氏忙吩咐厨下:“爷自己去陪,备菜要丰盛,先生来得久了,拘着大姑娘不便宜,只吃得几个包子,肉要结实,饭更要多盛些哩。”锁住出来,问道:“这位就是治病的先生吗?”素臣忙起身答应。锁住暗忖:如此相貌身材,那有走方卖药之理?因拱素臣入坐。素臣道:“老爷在此,医生怕不好坐!”锁住道:“先生怎反说这话,莫非怪我不该陪先生吗?”素臣忽被这句话往心里一冲,面上颜色就觉微变,忙道:“如此,只得放肆了!”锁住已瞧科三分。问了几句姓名籍贯,及女儿的病原,听那声如洪钟,看那神情开朗,气度安舒,便瞧科五六分光景。苗女们摆上酒肴,对面安放杯箸。锁住拱令入座,素臣不敢固让,便就客位坐下。锁住劝了几杯酒,推着暑热,请素臣脱衣。素臣道:“医生本性不怕暑热,况在老爷跟前,又在姑娘房里,何敢放肆?”锁住道:“就是性不怕热,大六月里,不到冻坏了人。小女赤身,俱是先生见过的,有何嫌疑?在下一介峒民,更不消说了,快请宽衣。”素臣被逼不过,只得除去巾帽,解去外衣,锁住看素臣髻上簪着金玉两器,金器赤如猩血,玉器白于羊脂,又瞧科了一二分。又逼着素臣要把上身衣服一齐脱去,素臣无奈,又脱下长衫道:“这短衫是断不敢脱的了!”谁知这长衫一脱,锁住已瞧见汗衫袖口,走过这边,仔细揭看,已瞧科十分。苗女禀说:“大姑娘吃了药,先下黑血,后下紫血,不似从前硬朗,好好的睡下去了。”锁住大喜致谢道:“小女之病,大概可愈,先生就是愚夫妇的恩人了!请问恩人实在籍贯、姓名?现居何职?改装至此,实为何事?再不须藏头露尾!倘有用着苗民之处,无不竭力报答!这些下人,都不敢一毫泄漏的,竟请直言!”素臣被这一番话,说得目定口呆,仓皇无措。定一定心,暗暗忖度:我既医好他爱女之病,想无甚不好的心肠;看他这夫妇二人,亦无凶恶之相。据云北说,四大户俱不服岑咥,只缘卵不敌石,勉强顺从。看这峒的形势,及那”弥锁钥”四字,又该在这里设施。不如竟以实告,看是如何?因道:“实不相瞒,下官忝居春坊谕德之职,本籍吴江,姓文,名白,字素臣。因受东宫厚恩,为岑咥谋逆,特来剿除。有一小价松纹,赘与上林巡检岑猛为婿,方知其侄已归顺赤身峒主,故改装前来,欲亲至赤身峒中探看形势。因见此峒颇有结束,为弥之锁钥,故在此淹留时日,欲结识几个英雄。不图吾见何以前知!倘若助下官一臂之力,得平凶逆,当力为保奏,世作峒主,决不食言!”吓得锁住屁滚尿流,跪伏于地道:“果是一位大人,却不枉是当今第一位忠臣的文大人!苗民无知,竟与大人抗礼,死罪,死罪!”素臣慌忙扯起道:“承兄格外优待,不胜感激,怎反如此拘拘?快请坐下,正要求教。”锁住如何肯坐,素臣再三譬说,方磕头旁坐。药氏吃完饭,听说女儿病已将好,安睡在床,出来道谢,见面即行拉手。锁住慌道:“已经问明是一位大人,便是我常说颂的文忠臣大人,怎还好行此礼?”药氏连忙缩退。锁住道:“峒例:如尊亲两尽,上等父子,次等叔侄称呼;以后竟称大人为爷,自称为儿子。”素臣道:“你年长于我,断使不得!”锁住道:“大人谦光若此,只得叔侄称呼的了!”因口称叔爷,自称侄儿。药氏也称叔爷,自称侄女,却来捧素臣脸儿,就要做嘴。素臣吃惊缩退。锁住道:“这是侄女送嘴,叔爷不用惊疑!”素臣道:“你们这峒里,拉手搭肩,抱腰捧脸,已不像样;怎还有送嘴的事?”锁住道:“叔爷不要看坏了峒规,相近这里一带,几千里地方,要算葵花峒的风气最好哩!”素臣笑道:“这倒要请教,怎见风气最好?”锁住道:“就广西而论,凡是苗俗,成婚以后,要赶野郎;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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