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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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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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旧游的了。”

    到了二十九日,挂考吴江县童生,成之、双人、日京一同进试。素臣等送考回寓,提调衙门已拆发已进之案,门斗来报:首公一等第一,梁公亦是一等,何如考在二等中间,惟有素臣,竟自入海去了。首公愤愤不平道:“怎么素兄这篇文字,竟有三等之理?刘贲下第,我辈能无厚颜!”素臣笑道:“好尚不同,取舍自别,此何足介意!但家叔这篇文字,定该不出五名,列于二等,在知与不知之间,为可诧耳!”到晚,成之等出场,写出文字,大家称赞一番。素臣道:“你们看这三篇文字,是那一篇最好?”首公等道:“文字不相上下,神完气足,俱是作家。只觉这日京一篇,尤有卓识,精凿不刊,冠军无疑。”素臣道:“英雄所见略同。但据我看来,成兄,双人,定然恭喜,日京的倒未必稳。”首公等都不服道:“若不入日京,试官便是瞎子。”素臣笑而不言。果然发出案来,成之案首,双人第三,日京竟在孙山之外。众人一齐叫屈。日京笑道:“素兄考在三等,我就不想进学了,岂待今日始知!”复试发落,谒见已毕,雇船回家。经过九龙、虎阜诸山,各有留题,不必絮述。

    素臣到家,见水夫人微有怒意,吃了一惊。及听责备出来,是为考低之故,反得按定心神,但无言可答,唯有认罪而已。水夫人索考作看过,问:“可是场中原本?”素臣道:“孩儿从不作假,况敢欺诳母亲?”水夫人回嗔作喜道:“这是我错怪你了。有此佳文,不能前列,乃试官之过,非汝之罪也。”素臣见过兄嫂,进房即问璇姑之事。田氏道:“奴家竭力进言,婆婆已肯收留,说:‘等你官人回来,稍停几日,差人接取。’且静听婆婆之命,不可催促,恐反触怒。”素臣忙作揖致谢,田氏回礼不迭道:“这是奴家分内之事,怎敢劳谢?”素臣因写了一封书,并检出历算书器,差人先寄与璇姑,以安其心。其书曰:

    太夫人心最仁慈,而性极严正。归家,知汝之事,勃然大怒,以我为德不卒,妄行非礼,几至不解。赖正室跪求,宛转周全,目下怒气已平,将来可望合璧,汝其安心以待。算书全部,一百三十二本,规矩一匣,仪器一具,专人寄付,好为收领。算法妙于三角,历学起于日躔,以汝灵心,悟我成法,如胶投漆,如露凝香,正地虑日月跳丸,茫茫无定,玑衡转轴,渺渺无端也!日佩汝巾,夜眠汝褥,形离神合,更勿问风雨矣!俏魂香梦,当亦同之!后会非遥,珍重珍重,兄嫂前统为致谢。余不(尔见)缕。夫主素臣字付璇姑收阅四月十四日

    素臣封好寄去,在家静候好音。一日晚间,水夫人向说:“你在杭州所做之事,本属苟且。但念彼一家苦情,只得领回家来。我已择定五月初八日,是黄道不将吉日。初二日,是出行吉日。你可于初二日前往,于初八日进门,以完此事。”素臣大怒,去通知哥嫂,只听见秋香顶嘴口声,进房根问其故,方知前番素臣回家,将璇姑之事,嘱托古心,被秋香听见,报知水夫人,以致发怒。今被际氏查察出来,罚跪着要打。秋香不服,说原不该瞒着太太,正在顶嘴。素臣忙劝止道:“嫂嫂息怒,不必打他。小丫鬟们最喜欢报新闻,那知利害,却并非怀甚歹意。如今已蒙母亲择于五月初八日领回完聚。从前之事,带考较他则甚。”古心夫妻俱各欢喜,也就放了秋香起来。

    次日清晨,田氏因璇姑吉期较近,忙忙的收拾房间,停当床铺,知道璇姑通晓文墨,在书房内取进一张书架,便他安放书籍。一切文书之具,都替他摆设在一张四仙桌上。又将自己房内一把十九回的花梨算盘,也拿了过来。素臣笑道:“娘子如此周致,可称贤德夫人。但你虽无醋意,我却饶有酸风,几时得脱这顶醋浸头巾,方与你是一双两好!”田氏也笑道:“人情喜新厌旧,奴家此时虽无醋意,焉知将来不忽起醋心?只怕官人才脱了醋浸头巾,又戴上醋浸纱帽哩!”素臣大笑道:“果然,果然。你看,如今作官的,那一个不惧内?我之所以偃蹇诸生,未必不受你贤德之累也。”夫妻正在谑谈,文虚传禀,观水高升,报人在外讨赏。素臣忙出厅来,只见报单高贴,上写着奉旨特授国子监司业字样。素臣道:“五老爷散馆未满一年,因何得此超擢?”报人道:“闻说是时太师保举。”素臣点点头,发去讫。

    转盼已五月初二,一早下船,恰遇顶风,再行不上。素臣心里焦躁,把船家一齐赶上岸去扯牵,足足拉了一日,只行得二三十里。素臣夜里催着要开,船家道:“又无月色,风势又大,除非不要性命也,行不去。”素臣无奈,只得和衣睡下。听到半夜,那风势越大起来,心里焦急非常。到五更,听得风略小些,船家被素臣催逼不过,一早就开了船,也走了二十多里。那知将到午时,竟狂天倒地起来,刮得灰沙瓦砾,满天雪乱。船上水手,把桩橛打了又打,一个个都钻向舱底去了。素臣此时,率性丢了肚肠,躺在铺上纳闷。这风足足的刮了一周时,到次日己牌方住。素臣见风一止,即催开船,行了半日,趱了五十多里。素臣道:“今日月虽不久,却没甚风,再没得说了。”水手们扯的扯,摇的摇,赶了一夜。次日节日,素臣多买酒肉,赏赐众人,要他出力。谁知有两个酒鬼,吃得烂醉,随你打骂,只顾打鼾。人手少了,反赶不出路来,极烽催趱,至二更天顶关歇下。等到天色将明,素臣已是上岸,吩咐文虚看船。忙忙的走到湖边,只见大郎门上一把锁锁着,寂无人声。素臣着急,慌问邻居,有一老人答道:“他家搬了。”问:“何日,搬往何处?”老人道:“是昨日夜里搬的,并没通知邻里,不知他搬往何处。”素臣连问数处,都是一般说话,只得仍回关口。正是:

    鸿飞雪散宁留影,雁去云空已没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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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法雨有缘遇真儒回头是岸 了因无命逢介士撒手归空
    素臣回到关上,本要安顿了文虚,再去寻访。却想起:明日便是初七,母亲吩咐初八进门,若不回去禀知,岂不挂念?因连忙开船,却值顺风,初八日一早已回家中,将情节禀明。水夫人道:“这事本该亲去寻访,但你出门后,五叔即有书来,说时公慕你才学,要荐之于朝,专等你去,就要启奏哩。我想时公系本县人物,知己之感,义不容辞。即可显亲扬名,又得展抒抱负,此莫大之事。璇姑兄妹,据媳妇说来,都不是庸碌之人。虽有故迁移,断无爽约之理。或托日京,或你哥哥前去访问,一有踪迹,先接到家,付信进京,也是一样。我意已决,作速长行可也。”素臣一来不敢违逆母命,二则志在君民,时不可失,想哥哥是要在家侍奉的,还是托日京的便,因请来说知。日京搔着头喜道:“我正要去会刘大哥,恰凑着我的便,我就去收拾行李,也不等你出门了。”素臣一手扯住道:“你访着刘兄便好,倘访着住址,刘兄适有事他往,璇姑岂肯凭信,却不又费周折?”日京想了一想,说道:“兄所虑亦是,有甚凭信?给我带去罢了。”素臣在腰间解下晓日圆帕子,递与日京,再三叮嘱,休如此莽撞误事。日京头也不回的去了。

    素臣择日出门,余双人来结伴,游学京师。素臣道:“我正愁长途无伴,双人同去,是最妙的了。”到了起身这日,素臣别过母亲兄嫂,叮嘱田氏晨昏侍奉,拜别宗祠出门。到得码头,祖道者有三五十人,大家殷勤相劝,素臣、双人各领了情,作谢下船。又是何如、心真、敬亭、首公、梁公、无外等六人设席,在船送行。心真等俱道:“时公系当世大贤,钦慕素兄,雅意推舆,云龙风虎,在此行矣!昔人云:”安石不出,如苍生何?‘素兄之学,远过东山,将来事业,岂有涯际?昌黎公那篇亘古不磨的文字,行见切实发挥,不致托诸空言的了。须满饮十觥,贺亦如数,为素兄少壮行色,然后入席。“素臣廉谢道:”弟前日固是妄言,此行亦属孟浪。止因家叔之命,不敢违逆,即时公果有汲引之诚,弟亦难免虚声之耻。且世事无常,天心难测,二氏之祸,蟠结已深,亦非一时可解。恐诸兄所期,徒成虚语耳。“无外大笑道:”素兄将历仕途,即作模棱之说,可知纱帽是一件最坏人品的东西!我匡无外只图泼墨濡毫,不欲腰金衣紫,正为此也!“首公笑道:”素兄岂是殷深源一辈人?但非无外之言,不足激发其锐气。李固之书,未必非黄琼之助!我等且奉起酒来,不必空议。“心真等亦众口一辞,逼着素臣。素臣没法,只得与众人对饮了十觥,然后入席。席间,首公等复贺双人:”此行则李、郭同舟,入京则禹、阳聊辔,但须时以原道讽咏素臣之侧,使之不忘耳。“双人益加愧谢。一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直到姑苏关上,方才过船别去。

    素臣、双人在船无事,讲究些经书奥义,诗古金针。双人之僮意儿,又会吹一管洞箫,颇不寂寞。忆着璇姑之事,未免有几分疑虑。

    不几日,到了扬州,上了四舵大马溜船,素臣雇的是三舱。那知头二两舱,下的是杭州天竺寺和尚,名叫法雨,带着两个侍者进京,到魏国公府中去打七。房舱又是三个尼姑,是苏州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名叫静悟,是伏侍小尼的。那两个小尼,生得妖妖娆娆,都有六七分颜色。一个十**岁,名叫了因;一个十五六岁,名叫了缘。进京去,替苏州在京的太太小姐,做绣作帮嫁事的。素臣愕然道:“懊悔上了这船了。我平生最恼释氏,偏夹在男僧女尼之间,长途气闷,如何是好?”双人道:“素兄心中有妓,小弟心中无妓。”素臣道:“男僧放肆,是有愚兄制他。倘女尼猖獗,就要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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